第1章 我是炉鼎
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钻入鼻腔，这便是苏辰穿越过来后，每日都要面对的、属于“鼎庐”的独特气息。
他正静静地坐在角落，这里是合欢宗最底层、最卑贱的男弟子——所谓“炉鼎”的居所。
远处，沉闷的拖拽声由远及近，又缓缓远去。
两个面无表情的外门弟子，像拖着一条破麻袋般，将一具干瘪得不成样子的“尸体”拖了出去。
苏辰的眼皮动了动。
那曾是昨天还和他搭过话的炉鼎，李三。
如今，他所有的情绪、记忆、乃至生命本源，都在昨晚被某个不知名的师姐吸收殆尽，化作了修行路上的资粮。
鼎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每一个炉鼎都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他们不是修士，甚至算不上是人。
他们只是工具，是一个个鲜活的、用来容纳女弟子们在修炼时排出的“情绪杂质”的垃圾桶。
而最终的宿命，就是像李三一样，被吸干，然后被悄无声息地拖走。
“丁字十九号，苏辰！”
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死寂，管事太监那张敷着厚粉的脸出现在门口，眼神轻蔑地扫过众人。
“柳师姐传唤，快去‘烟霞小筑’伺候！
别磨蹭，耽误了师姐的修行，把你拆了喂狗！”
唰！
鼎庐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苏辰身上。
那目光里混杂着各种情绪，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
柳如烟。
这个名字在合欢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合欢宗百年不遇的绝顶天才，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以其倾倒众生的妖媚容颜和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而闻名。
但同时，她也是整个宗门内，消耗炉鼎速度最快的弟子。
传说她修炼的功法极为霸道，修炼时产生的情绪杂质，也远比常人狂暴、猛烈。
死在她手上的炉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去她那里，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苏辰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那件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弟子服。
他那张英俊得有些过分的脸上，没有丝毫普通炉鼎该有的恐惧和绝望，反而透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平静。
那是一种心理医生面对病人时，才会有的、带着审视与分析的专业性平静。
在鼎庐这片绝望的死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异类。
无视了管事太监不耐烦的催促，也无视了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苏辰迈开脚步，走出了鼎庐。
前往烟霞小筑的路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蜿蜒在山间。
路边灵植遍地，仙雾缭绕，一派仙家景象。
但苏辰无心欣赏。
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回顾着这个奇特修仙世界的根本规则。
这是一个“唯心”的世界。
情绪，即是力量。
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修炼的本质都是在炼化情绪之力。
正道讲究斩情绝欲，将自身情绪剥离，以求“太上忘情”，天人合一。
但此法艰难无比，稍有不慎便会断绝道途，沦为顽石。
魔道，如他所在的合欢宗，则是驭情纵欲，以情绪为薪柴，点燃修为的烈火。
此法进境神速，但极易失控，被情绪反噬，走火入魔。
而他，苏辰，一个来自现代文明的顶级心理咨询师，对“情绪”这种东西的理解，恐怕远超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情绪的产生、结构、疏导、转化……这是他研究了一辈子的课题。
如果能找到其中的关键……苏辰的眼中闪过一抹微光。
或许，这里不是绝地，而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地方。
思索间，烟霞小筑己然在望。
还未靠近，苏辰就感觉到一股混乱至极的能量扑面而来。
小筑上空，灵气被搅动得混乱不堪，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淡淡的粉色风暴，其中夹杂着令人心悸的狂乱波动。
“快！
快进去！”
两名守在小筑门口的女弟子，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香汗淋漓，显然是被内部逸散出的情绪能量波及，连靠近都不敢。
她们看到苏辰，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声催促。
“师姐正在冲击瓶颈，情况不稳，你赶紧进去稳固师姐的心神！”
另一名女弟子补充道：“记住，无论师姐对你做什么，都不要反抗，这是你的福分！”
福分？
苏辰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没有理会那两个自顾不暇的守门弟子，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烟霞小筑那扇由千年灵木雕刻而成的大门。
轰——！
门开的瞬间，一股几乎能将人神魂当场撕碎的狂暴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迎面扑来！
这股能量，己经不能单纯用灵气来形容。
它混杂着极致的渴望、不甘、愤怒、痛苦、狂喜、悲伤……就像是一锅被煮到沸腾的、足以毒死任何神志清醒者的情绪大杂烩。
房间中央。
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柳如烟衣衫凌乱，原本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浮现出不正常的诡异潮红，青丝散乱，一双往日里顾盼生辉的凤眸，此刻却是一片骇人的赤红。
她己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显然，这位天之骄女，在冲击瓶颈时，失败了。
她己经走火入魔。
“嗬……”柳如烟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门口的苏辰。
她嗅到了“炉鼎”的气息。
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唯一能够承载她体内这股狂暴情绪的容器。
下一瞬，她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苏辰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带着香风的压迫感己然近身。
一只滚烫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