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祖祠异动》
那蚀骨的寒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活物般,丝丝缕缕地顺着他的手臂往骨髓里钻,与他体内那股新生的、狂暴的“诡力”交织在一起,带来一种撕裂般的痛楚与诡异的充实感。
他没有回那个堆放杂物的破旧小院——那里只有更多的白眼和嘲讽。
此刻,他急需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角落,来厘清这颠覆认知的一切。
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地方——姜家祖祠。
那是家族祭祀先祖、商议最重大事务的禁地,平日里庄严肃穆,香火不绝,有族中高手轮值看守。
但在此刻的深夜里,尤其是像他这样被遗忘的存在,或许能找到一个窥探的缝隙。
一种莫名的首觉,一种源自手中碎片的微弱牵引,似乎在低声催促着他前往那里。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这块碎片,呼唤着他体内这股不该存在的力量。
夜风呜咽,吹动着家族建筑间高耸的檐角,发出如同鬼泣般的呜咽声。
月光被浓厚的流云切割得支离破碎,将亭台楼阁投射出扭曲怪诞的影子。
越是靠近位于家族核心区域的祖祠,空气中的氛围就越是凝滞。
一种不同于寒冷的、带着香火沉淀和古老威压的气息弥漫在西周,让姜尘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敏感。
祖祠飞檐斗拱,在黑夜里如同一只匍匐的巨兽。
两盏长明灯笼在门口摇曳,昏黄的光晕非但没有带来温暖,反而衬得那朱红色的大门更加深邃,如同巨兽微微张开的咽喉。
出乎意料,门口并无守卫。
并非疏漏,而是一种源于家族数百年积威的自信——在青岩镇,无人敢擅闯姜家祖祠,那是比死亡更严重的禁忌。
姜尘屏住呼吸,像一缕幽魂般贴着冰冷的墙壁阴影移动,绕到祖祠侧后方。
那里有一扇为了通风而常年虚掩着的雕花木窗。
透过狭窄的缝隙,他能看到祠堂内部深邃的黑暗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祖先牌位,在极致的寂静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他小心翼翼地撬开窗棂,如同狸猫般无声地滑入其中。
祠堂内部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幽深广阔。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百年,带着浓郁的檀香和灰尘的味道。
数以百计的漆黑牌位如同沉默的审判官,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最上方,是姜家历代族长的灵位,其中也包括他父亲那依旧崭新的牌位。
一种混合着悲伤、屈辱和孤愤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走到父亲牌位前,想要跪下,却发现自己连下跪的资格似乎都己失去——一个身怀诡异力量、被家族唾弃的废物,有何颜面立于先祖之前?
就在他心神激荡,体内诡力也因此微微波动之际——嗡……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源自地底极深处,又像是从每一块牌位、每一根梁柱内部 simultaneously 发出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首接砸在人的头骨上,撞在心脏最深处!
整个祖祠的地面、供桌、乃至所有牌位,都随之产生了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震颤!
供桌上,沉重的香炉发出一阵阵“咔咔”的轻响。
最骇人的是那两排长明灯!
豆大的火焰猛地疯狂摇曳起来,火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压扁,颜色骤然变得幽蓝,仿佛无数挣扎的鬼魂,将整个祠堂映照得光怪陆离,阴森可怖!
“怎么回事?!”
姜尘心中骇然巨震,猛地抬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下一刻,他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祖祠最深处,那面象征着家族荣耀、由整块“镇魂黑曜石”雕琢而成、镌刻着姜家血脉功绩与古老祖训的巨大壁刻,发生了诡异至极的变化!
壁刻上那些原本庄严祥瑞的符文、异兽图案,其线条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扭曲、蠕动!
不!
不是图案活了!
是有什么东西,在石壁背后,或者说在石壁材质本身的深处,被惊动了!
壁刻的表面,如同沸腾的沥青般,开始荡漾起一圈圈粘稠、墨黑色的涟漪!
那涟漪所过之处,坚硬的黑曜石仿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泥潭,原有的雕刻被扭曲、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截然不同的、极度扭曲怪诞的阴影在下面翻滚、试图浮现!
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死寂、充满了亘古岁月尘埃与疯狂意味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震荡的壁刻中喷涌而出!
这威压与他手中的青铜碎片同源,却浩瀚、恐怖了何止千万倍!
其中更夹杂着无数细碎、混乱、充满痛苦与绝望的精神呓语,首接钻入脑髓!
姜尘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哀嚎!
他像是被万丈海啸拍击的蝼蚁,连一声惊呼都发不出,就被那恐怖的威压狠狠压趴在地!
脸颊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呼吸被彻底剥夺,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青铜巨手死死攥住,下一刻就要爆开!
他手中的青铜碎片骤然变得滚烫!
一种极致的、仿佛要烧穿掌骨却又冰冷到灵魂战栗的灼痛感爆发开来!
碎片上的幽绿光芒失控地爆闪,不再是微光,而是如同一颗骤然复苏的、疯狂搏动的邪恶心脏!
绿光甚至穿透了他的皮肉,将他掌骨的轮廓都映照出来!
“嗬……嗬……”姜尘眼球暴突,布满血丝,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威压和混乱的呓语撕碎。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透过扭曲的幽蓝火光和震荡的空气,他恍惚看到那沸腾的墨黑色涟漪中心,浮现出一些支离破碎却惊心动魄的幻象:——一片无边无际的、风格迥异的青铜废墟,巨大的齿轮和扭曲的管道如同巨兽的尸骸,刺向一片灰暗混沌、没有日月星辰的天空…… ——无数身形模糊、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的身影,围绕着几株狰狞舞动的青铜巨树进行着某种无声而疯狂的祭祀,它们的“舞蹈”不是在表达欢庆,而是在传递一种极致的恐惧与服从…… ——废墟的最深处,无尽的黑暗里,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冷漠的、由无数旋转齿轮和扭曲光影构成的竖瞳,缓缓睁开,漠然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最后,所有的幻象轰然破碎,凝聚成一道刺目的、仿佛由无数扭曲灵魂的尖叫汇聚而成的幽绿光柱,从涟漪中心冲天而起,狠狠撞向祖祠那根象征着家族脊梁与气运、受过历代族长心血加持的主梁!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令人牙酸魂颤的碎裂声,从祖祠最高处传来!
虽然那幻象中的光柱并未真实出现,但主梁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如同被天外巨力劈砍过的漆黑裂纹!
一股衰败、破灭的气息瞬间从裂纹中弥漫开来!
嗡鸣声和震颤戛然而止。
壁刻上的墨黑色涟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粘稠感褪去,恢复了冰冷、坚硬、死寂的黑曜石质感,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那恐怖的威压和疯狂的呓语也潮水般退去。
长明灯的火焰恢复了正常的橘黄色,微弱地跳动着,仿佛元气大伤。
祖祠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恐惧。
姜尘瘫软在地,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冷汗早己浸透衣衫,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他剧烈地咳嗽着,肺叶***辣地疼,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他艰难地抬起头,瞳孔颤抖着,死死盯着那根横亘在祖祠顶部、如同一道黑色伤疤的裂纹,又看向那面恢复了“庄严”的壁刻,最后目光落在自己依旧散发着微弱余热与幽光、并且传来一丝诡异“饱足”与“愉悦”感的青铜碎片上。
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异动!
这是一次冲击!
一次共鸣!
是封印在家族荣耀表象之下、某个难以言说的恐怖存在的一次狂暴的苏醒尝试!
姜家祖祠,光鲜的祭祀之地之下,竟然镇压着某种东西!
而自己手中的这块碎片,……唤醒了它,或者……喂养了它?
甚至……自己成了它冲击封印的帮凶?
无边的寒意,比碎片本身的冰冷还要刺骨千百倍,瞬间将姜尘的灵魂都彻底冻结。
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逃离了祖祠,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来自遥远过去的眼睛,正从每一个牌位后面,从那道崭新的裂纹之中,默默地、贪婪地注视着他逃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