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念盘膝坐在石阶上，周身萦绕的寒息不再像从前那般凛冽刺骨，反而与体内流转的温和药力交织，形成一道淡淡的白芒，包裹着她受损的经脉。
苏晚坐在不远处，手里正用干净的布条绞干草药汁。
这些日子，她每日天不亮便去附近的山谷寻药，银叶蕨、雪参、温玉藤……皆是滋养经脉、调和寒息的珍品，有时甚至要涉过结冰的溪流，才能采到最鲜嫩的药株。
铜炉里的药汤翻滚着，氤氲的热气中，除了草药的清香，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龙涎的暖润气息，只是纪清念沉浸在调息中，并未细察。
“该换药了。”
苏晚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打断了纪清念的吐纳。
她端着温热的药汁和干净的纱布走过来，眼底带着惯有的温柔。
纪清念缓缓收功，睁开眼时，眸中的寒芒己褪去大半，只剩下浅浅的清冽。
她没有像最初那般抗拒，只是微微侧身，任由苏晚解开她肩头的绷带。
曾经深可见骨的伤口，如今己愈合得只剩一道浅浅的粉痕，肌肤之下，原本断裂的经脉正随着药力的滋养，渐渐恢复生机。
苏晚的指尖带着暖意，轻轻将药汁涂抹在伤口周围，动作细致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你的冰灵根果然不凡，恢复速度比我预想的快多了。”
她轻声说，眼底闪过一丝赞叹，“再敷三日药，经脉便能彻底复原，到时候，你的灵力就能恢复七成了。”
纪清念沉默着，感受着药汁带来的温热触感，顺着肌肤渗入肌理，与体内的冰息相融相生。
这些日子，苏晚的照料无微不至，不仅寻药煮药、处理伤口，还会每日为她寻来干净的水源和可食的野果，甚至在她夜里因旧伤疼醒时，会用掌心的暖意轻轻安抚她的伤处，那股温暖仿佛带着奇异的治愈力，总能让她快速平复下来。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苏晚的身份。
能轻易寻到如此多珍稀草药，能精准拿捏冰灵根的特性，甚至掌心自带的暖润气息都异于常人，这绝不是普通世家女能做到的。
可苏晚从未主动提及过往，也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逾矩的试探，只是日复一日地照料着她，那份真诚与执拗，让纪清念的戒备渐渐松动。
“为何……对我这般好？”
纪清念忽然开口，声音比往日柔和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尖锐（不是）与冰冷。
苏晚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她，眼底清澈如溪：“相逢即是有缘，何况你身负大伤，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的语气自然，没有丝毫刻意，“再者，我很佩服你，即便遭遇变故，也从未放弃过生的希望。”
纪清念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真诚，心头微动。
这些日子，苏晚的陪伴像一道暖阳，一点点融化着她心底的冰封。
她早己习惯了身边有这个温柔的身影，习惯了药汤的清香，习惯了她不经意间的照料与安抚。
“多谢。”
纪清念轻声说，这是她自相遇以来，第一次主动向苏晚道谢。
苏晚闻言，眼底瞬间亮起了光，像星辰坠入湖面：“不用谢，你能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她低下头，继续为纪清念缠上绷带，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光洁的肩头，两人都没有躲闪，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微妙的暖意。
接下来的三日，纪清念每日潜心调息，苏晚依旧悉心照料。
第三日傍晚，纪清念再次收功时，周身寒息骤然凝聚，又缓缓散开，化作点点白芒融入体内。
她抬手握住冰魄剑，轻轻一挥，一道凝练的冰棱破空而出，精准地击中远处的枯树，冰棱入木三分，却没有丝毫失控的迹象——她的灵力，己然恢复了七成，经脉也彻底愈合了。
“好了。”
纪清念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再无半分伤痛的滞涩感。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暖红，竟透出几分昔日天之骄女的风采。
苏晚看着她，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眼底的欣喜毫不掩饰：“太好了！
你的灵力恢复了，以后就不用再受伤痛之苦了。”
纪清念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抬手，指尖凝出一缕柔和的冰息，没有了之前的戾气，反而带着几分温润：“这几日，多谢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
苏晚摇摇头，笑意温柔：“我帮你，从没想过要报答。”
她看着纪清念，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你若真想谢我，不如……以后让我跟在你身边？”
纪清念一愣，转头看向苏晚。
夕阳下，苏晚的眉眼温柔，眼底带着一丝期待与忐忑，像在等待一个重要的答复。
她沉默了片刻，想起这些日子的照料与陪伴，想起深夜里的温暖安抚，想起药汤的清香与野果的清甜，心头的那道防线彻底崩塌。
“好。”
纪清念轻轻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
晚风拂过诛仙台，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最后的寒意。
纪清念看着身旁笑靥如花的苏晚，只觉得心底那片荒芜己久的土地，终于迎来了破土而出的暖意。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这个温柔的女子，将会是她复仇路上，最温暖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