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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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殿内青灯幽暗,十殿阎君高坐玄铁判台,生死簿在案前无风自动。

朱砂笔尖悬在他命格之上,墨迹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生死簿哗啦啦翻回最初那一页,原本该有七十年阳寿的墨迹,却被一团污浊的业障遮盖。

“阳寿未尽,却因恶业反噬而亡,沈星临你可知罪?”

阎王的声音似铜钟震荡,震得孽镜台嗡嗡作响。

“知罪,任何惩处无怨。”

沈星临平静的说道。

“你在阳间所作所为按律当堕刀山火海,可苦主宽宥不忍你受苦……”闻听此言,沈星临的双腿再也站不住,首首的跪在了孽镜台上,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涌。

殿外三生石上,属于他们的名字突然重新泛起微光。

阎君抚过长须,判官笔在砚台蘸出个意味深长的停顿:“既然苦主愿解怨结,本王便许你重走一遭人间路。”

朱笔突然调转笔锋,蘸取孽镜台上他悔恨凝结的泪滴:“便用这滴泪,补你残缺的命格。”

惊堂木拍下的刹那,还阳路开,奈何桥畔的曼珠沙华突然逆风绽放,花蕊里凝结着露水般的晨光。

“记住。”

孟婆将空碗倒扣在青石上,“这一世别再辜负了。”

身后传来白无常的吟唱:“九泉一滴慈悲泪,胜似人间万两金呐……”沈星临只觉得眼前白光乍现,便沉沉的昏了过去。

“星哥!

快醒醒,马上要上课了!”

教室里浮动的粉笔会在斜阳里打着旋,沈星临突然被一阵地动山摇的晃荡惊醒,脸颊还贴着课本上未干的涎水印。

猛的抬起头,额头还沾着校服袖口的压痕——首到对上赵修远那张欠揍的脸。

“睡神,马上周扒皮的课还敢睡觉。”

他叼着辣条,用沾满油渍的指尖戳着沈星临的太阳穴,劣质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赵……赵修远?”

“怎么会?”

“你小子怎么变年轻了?”

沈星临怔住了,他分明记得赵修远早就是一个大老爷们儿了,可眼前这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分明还是未脱稚气的模样。

那张记忆中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竟透着几分青涩,连下巴上都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柔和弧度。

“什么变年轻了?

我这叫天生丽质,皮肤好。”

赵修远无奈的耸耸肩。

“……”沈星临想起赵修远大学时期满脸络腮胡的模样。

呵呵。

好一个天生丽质。

不对不对。

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是梦吗?

沈星临环顾了一下西周,熙熙攘攘的同学,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聊天,都是记忆中高中时期的模样。

“我这是在教室?”

“你不在教室在哪儿?

想上天啊?”

赵修远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油渍,看傻波一似的看着他。

沈星临突然上前,一把攥住赵修远的手腕,力道大得瞬间就让赵修远皱起了眉。

“嘶!”

“你抽什么风?”

赵修远猛地甩开他的手,揉着发红的手腕抱怨道。

沈星临却没有移开视线,依旧紧紧盯着他声音低沉:“会痛吗?”

赵修远愣了一下,对上沈星临异常认真的眼神,那目光混杂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废话!”

赵修远终于反应过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要不你让我掐一下试试?”

沈星临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用力过猛的手掌,轻声说了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会痛就好。”

转头看向那个原本属于江映月的座位,却发现空空如也。

“对了今天是哪一年?

几月几日?”

赵修远使劲摇晃他的肩说道:“现在是2016年3月6日,第二节课课间,马上要上周扒皮的数学课了,睡醒了吗?

胎神!”

“知道了知道了别晃了,脑花要散了。”

沈星临急忙止住他的手。

“我这是帮你清醒清醒,你别不知好。”

一想到今天是江映月转学过来的前一天,沈星临就忍不住露出一个带着有些诡异的笑容。

他意识到一切都不是梦,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赵修远看着他露出这么诡异的笑容,心里面不禁有些发怵。

“你小子不会睡一觉,睡中邪了吧?”

“滚蛋你才中邪了。”

赵修远歪着个脑袋说道:“那你还笑得什么奇葩,不对应该说是诡异。”

沈星临挑了挑眉回应道:“我这是知道会有好事发生。”

赵修远一脸疑惑:“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秘密。”

正当二人打闹之际,教室门口走进来了一个熟悉的少女。

少女松散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阳光穿过发丝在洁白的校服领口投下细碎的光影。

发梢被窗外细微的风带动,是记忆中昂贵的玫瑰香。

余芯柔。

她仰起脸看向沈星临,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眉毛轻轻颤了颤,像蝴蝶试探着初绽的花蕊。

“发什么呆呢?”

她走上前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腕间的手链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星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哑口无言。

“哎呀,余美女他就是刚刚睡蒙了。”

赵修远抢先回余芯柔撇了撇嘴,转身回到了做坐位上。

突兀的上课***响起。

“嗒嗒”高跟鞋的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又有节奏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随着声响越来越近,班主任周燕用力的推开门,一身简洁优雅的职业装,身姿挺拔而高挑。

精致的妆容下,眼神犀利又透着威严,一头秀发整齐的来在脑后,目光扫视了一圈教室。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这就是在蓉城一中被戏称为“周扒皮”的高级教师,是他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别看平时打扮的斯斯文文,犯错落在她的手里,轻则掉层皮,重则……呵呵懂得都懂。

“己知函数f(x)=ax²+bx+c……”数学符号在沈星临视网膜上跳成乱码,整节课沈星临的思绪都不在课堂上,脑海里面全是江映月的身影。

终于熬到了放学,立马飞快的跑回了家。

沈明远正在院子里修剪那株老梅树,剪刀突然在枝头顿住,他看见儿子沈星临站在屋檐下,眼眶通红地望着他。

他从未见过儿子露出这样的神情,那目光里翻涌的情绪太过浓重,沈星临的指尖死死抠着门框,指节泛白,整个人都在细微地发抖。

沈明远放下剪刀,皱眉走近:“在学校受委屈了?”

他伸手想摸儿子的额头,却被猛地抱住。

沈星临把脸埋在父亲肩头,温热的泪水浸透了工装衬衫。

徐雅琴闻声慌忙围上来,闻到儿子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他竟把下唇都咬破了,“我的宝贝儿子,怎么了?”

徐雅琴声音发颤。

“没事,就是今天午睡,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沈星临的声音闷在父母交叠的怀抱里,“梦见你们……都不在了。”

他说这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攥紧母亲的手腕,像是要确认这温度的真实。

上一世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彻底粉碎,曾经的欢声笑语,温馨陪伴,都在那刺耳的刹车声,和玻璃破碎声中戛然而止。

徐雅琴与丈夫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沈明远粗糙的掌心抚过沈星临的后背。

“傻小子。”

沈明远故意用沾着泥土的手拍他后背,“梦都是反的。”

但怀里的身躯颤抖得厉害,让他不得不把语气放软:“你妈晚上做红烧排骨,管够。”

沈星临突然破涕为笑,那笑容让徐雅琴心头一颤。

她伸手抹去儿子脸上的泪痕,却在触及他眼神时怔住,那里面的眷恋与痛楚,根本不像个少年人该有的神色。

徐雅琴的手指微微发颤,却将怀中的沈星临搂得更紧了些。

虽然不明白为何一夕之间,儿子眼底竟沉淀着连她都读不懂的沉重,但母亲的天性让她无需理解,那温热的体温透过校服传来时,她的心脏便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妈……”沈星临的声音闷在她肩头,带着潮湿的哽咽。

徐雅琴没有追问,只是用手掌一遍遍抚过他支棱的肩胛骨。

厨房飘来红烧排骨的香气,混合着洗衣粉淡淡的柠檬香,这些平凡的味道此刻成了最好的镇定剂。

沈明远站在一旁,他望着妻子无声摇头的眼神,默默将满腹疑问咽了回去。

夫妻俩目光交汇的刹那,某种无需言明的默契在空气中流转。

他们不需要答案,只需要让这个突然长大的少年知道,这方屋檐下永远有等他归巢的灯火。

晚餐过后夜色沉沉地压下来,沈星临仰面躺在熟悉的床上,盯着墙壁上那道儿时磕碰留下的裂痕。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夹杂着父母在厨房压低嗓音的交谈,这些曾经消失在记忆里的声音,此刻清晰得让他鼻腔发酸。

沈星临缓缓摊开手掌,月光从指缝间漏下来,在掌心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双尚未沾染世事沧桑的手,如今却承载着两世的记忆。

前世错过的、辜负的、来不及挽回的,都成了今生命运的伏笔。

“江映月……”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泛起一阵苦涩。

这一世如何在不吓到她的情况下,重新走进少女的世界。

夜风掀起窗帘,送来院子里那株老梅树的新芽气息。

忽然想起阎罗殿上那滴化作朱砂的泪,这一世,他要让所有珍视的人,都活成生死簿上本该有的圆满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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