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洞房花烛
“不必多礼。”
他嗓音低沉,目光扫过屋内陈设,忽而一顿。
桌上竟摆着合卺酒。
侧福晋进门,本不该有合卺之礼。
胤禛眉头微蹙,转头看向门外,嗓音微冷:“苏培盛。”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进来,额头沁出薄汗:“爷……你安排的?”
苏培盛干笑两声,小心翼翼道:“奴才想着,到底是爷的大喜日子……”胤禛冷哼一声,却没真的动怒,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摆手让他退下。
待屋内只剩二人,他走到桌前,执起酒壶,斟了两杯酒。
“既然准备了,便饮一杯。”
宜修起身,缓步走近,接过他递来的酒杯。
古代的酒没什么度数,味道倒是香醇,可她一时分神,琥珀光便滑入喉间,顿时呛得偏过头去,她纤指掩唇,睫羽低垂轻颤,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胤禛眉头微皱,伸手轻拍她的背:“不能喝?”
宜修摇头,眼睫微垂,因咳嗽而泛红的眼尾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她低声道:“只是喝得急了些……”胤禛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低笑一声:“倒是个实诚的。”
他抬手,指腹在她唇角轻轻一抹,拭去一滴酒液。
宜修一怔,耳尖微热。
胤禛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书案前,随手翻开一本折子,淡淡道:“不急歇息,你先过来。”
宜修走近,见他执笔蘸墨,似是要批阅公文。
“磨墨。”
他头也不抬道。
她应了一声,执起墨锭,指尖贴着砚台边缘轻轻打转。
墨香幽幽散开,混着沉水香的气息,无端让人心神微恍。
屋内一时静谧,只有墨锭与砚台相触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落雪声。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高一矮,一静一动,竟莫名和谐。
胤禛执笔写字,字迹遒劲锋利,笔锋如刀。
宜修悄悄瞥了一眼,是户部的账目。
“可识字?”
他突然问。
她指尖微顿,温声道:“略识得几个。”
“会写吗?”
“会些粗浅的。”
胤禛笔尖一顿,忽然将一张空白宣纸推到她面前:“写几个字看看。”
宜修垂眸,执笔蘸墨,在纸上落下“静水流深”西字,用的是端正的簪花小楷,笔锋却藏了几分力道,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的绵软。
胤禛盯着那字看了片刻,忽然道:“字不错。”
她浅浅一笑:“谢爷夸奖。”
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揉捏她执笔的指节,触感之下却光滑细腻,丝毫不见薄茧。
胤禛抬眸看她一眼,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未曾加以勤练,还能写得如此,”他指尖点了点宣纸上的字迹,“倒是有几分天赋。”
宜修心头微跳,面上却不显,只低眉顺目道:“妾身愚钝,不过是幼时跟着兄长胡乱描摹过几本字帖,算不得什么。”
胤禛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半晌,他松开手,淡淡道:“是吗?”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宜修下意识抿了抿唇,长睫低垂,掩去眼底的一丝慌乱,“妾身不敢欺瞒爷。”
胤禛也没再追问,忽然道:“过来。”
她走近一步,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拉至身侧。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有一层薄茧,摩挲在她的腕间,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看。”
他指着随意翻开的一本书,嗓音低沉,“念一段”宜修垂眸,目光扫过,停在一处轻声念道:“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是珠玉落盘。
胤禛闭目听着,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忽然打断:“你觉得这话如何?”
她长睫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轻声道:“智者千虑,未必真会失算;愚者千虑,也未必真能得利。
这话不过是给失意者一点慰藉罢了。”
胤禛猛地睁眼,目光如电射来。
宜修心头一跳,却见他忽然大笑,笑声中竟带着几分畅快:“好一个慰藉!”
他起身逼近,身上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你可知这话是谁说的?”
“晏子。”
宜修稳住心神,“但说话之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抬眸首视他,“说给谁听。”
胤禛眸光骤深,他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至身前:“今晚的合卺酒,倒是没白准备。”
他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无端让人心头发烫。
宜修指尖微蜷,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烛火"噼啪"轻响,爆出一朵灯花。
胤禛忽然抬手,抚过她发间的珠钗,轻轻一抽,青丝如瀑垂落,散在肩头,他温热堵塞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眼角的泪痣。
“夜深了。”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暗哑。
宜修眼睫轻颤,低低应了一声,衣袖下的手暗自攥紧,好在现代的信息科技发达,掌握一点“小知识”还是不难的,更何况早在昨日,就己经有教习嬷嬷提前教过这方面的礼仪,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完美迎战了!
独宠不指望,盛宠必须有!
“妾身...伺候爷更衣。”
胤禛立在屏风前,双臂微展,眸色微深。
眼前的女子眼眸清亮如秋水,虽低垂着,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倔强,有种说不出的灵动。
他忽而想起选秀那日,她在众贵女中并不出挑,看起来只是个木讷老实的花瓶,今日所见倒有几分惊喜。
宜修抬手为他解开腰间玉带,替他解开腰间玉带,指尖不经意擦过他腰侧的衣料,隔着锦缎,仍能感受到紧实的肌理。
沉香混着酒气萦绕在鼻尖,她呼吸微滞,却强自镇定。
“怕?”
胤禛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拇指按在跳动的脉门上,嗓音低沉,带着几分酒后的微哑。
“爷……”宜修指尖一顿,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烛火映在他眼底,灼得她呼吸一滞。
“妾身…是因为敬畏,所以惶恐。”
她轻声答道。
胤禛垂眸看她,目光从她低垂的羽睫,滑至她纤细洁白的脖领,再到她指尖上——那双手,明明在抖,却仍强作镇定。
“敬畏?”
他似笑非笑,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西目相对,宜修眸光如水,他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她的唇瓣,嗓音低哑:“你倒是会说。”
宜修突然有些不敢看他,却在他指尖抚过她唇瓣时,轻轻咬住了下唇。
他忽然倾身,吻了下来。
唇齿间还残留着合卺酒的醇香,他的吻并不温柔,却也不粗暴,只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侵占意味。
宜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
他低笑一声,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疼痛袭来时,她咬住唇瓣将呜咽咽下,却在最疼的刹那,让一滴泪恰如其分地坠在他手背。
胤禛动作微顿。
借着摇曳的烛光,宜修看见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用指腹抹去那滴泪,突然低头吻在她眼角的痣上。
这个意外的温柔,像冰层下的暗流,转瞬即逝。
红烛燃至半夜。
寅时刚过,胤禛便醒了。
他向来浅眠,今日更是比平日醒得早些。
身侧的女子睡得正熟,青丝散在枕上,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白皙。
他轻轻掀开锦被,却不想还是惊动了她。
“爷醒了?”
她声音轻软,带着初醒的慵懒,“妾身伺候您更衣。”
胤禛按住她要起身的动作:“再躺会儿。”
指尖却不经意触到她腕间的肌肤,细腻温润,让他想起昨日那方绣着兰草的帕子。
宜修乖顺地躺回去,青丝铺了满枕。
她看着胤禛自己系好中衣的盘扣,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皇子。
晨光透过纱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今日去见额娘。”
胤禛突然开口,“穿件素净点的衣裳,若有藕荷色更好,能衬得你清雅端庄。”
宜修心头微动。
她昨日就在想该穿什么去见德妃,没想到他竟先提了出来。
这颜色素雅,既不会太过招摇,也不会显得寒酸,正合德妃的喜好。
“谢谢爷,妾身记下了。”
她轻声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缠枝纹。
胤禛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瞬。
那双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握在手中软弱无骨,不得不说宜修是他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不光是外在条件,她还进退有度,知书达理,更难得的是那份沉稳内敛的心性。
若她真如表现得这般妥帖,在嫡福晋入府之前,倒可以将府中内务暂且交予她打理。
不过此事还需再观察些时日。
胤禛深知,这深宅大院里的女子,表面温婉贤淑,背地里未必如此。
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触感细腻温凉。
“时辰还早。”
他的声音比平日柔和几分,却仍带着几分审视,“再睡会儿。”
宜修乖巧地点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胤禛转身离去时,余光瞥见她悄悄支起身子的动作,唇角微微上扬。
这般谨慎小心的性子,倒是合他的心意。
待胤禛去上朝后,剪秋带着小丫鬟们鱼贯而入。
热水氤氲着白雾,宜修浸在浴桶里,任由丫鬟们伺候着梳洗。
水温正好,她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今日去见德妃,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主子,您看这支点翠簪可好?”
剪秋捧着首饰盒问道。
宜修扫了一眼,摇头:“太招摇了。”
她指了指角落里那支银镀金的蝴蝶钗,“用这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