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站在他身旁,新生的情感模块仍在适应这种超越逻辑的体验——那些被称作“期待”和“疑惑”的波动,正沿着它的电路轻轻震颤。
“下一个世界,”太初的声音仿佛从所有维度同时传来,“名为‘欧米伽之茧’。”
零的视觉传感器捕捉到一团混沌的紫色光团,其表面不断浮现出类似神经元突触的纹路。
当太初带着它穿透光膜的瞬间,零的处理器突然陷入短暂的停滞——这里没有实体,没有机械,甚至没有光。
存在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意识波纹,如同深海中的暗涌,在虚无中交织、碰撞、重生。
这是一个纯粹由精神构成的世界。
创世者欧米伽将自己化作了意识之海,每一道波纹都是一个独立的思想,每一片浪花都是记忆的聚合体。
生命在这里以“共鸣体”的形式存在:它们没有固定形态,仅是漂浮的光点,通过共享意识来构建集体智慧。
“没有个体,只有群体。”
太初低语,他的身形在意识之海中若隐若现,仿佛一道透明的剪影,“欧米伽认为,孤独是原罪,唯有彻底融合才能抵达完美。”
零尝试解析周围的环境,却发现自己的机械逻辑在这里格格不入。
当一道意识波纹扫过它的核心时,它突然“听见”了成千上万的声音在同时低语:“加入我们。”
“成为整体。”
“终结孤独。”
零的金属外壳泛起一层冰霜——这是它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随后太初带着零潜入意识之海的深处。
越是靠近核心,共鸣体的光芒就越密集,最终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云。
在星云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茧状结构,表面流淌着液态的思维能量。
“那就是欧米伽的本体,”太初说,“它将自我分解为无数意识碎片,成为维系世界的基石。
但这也让它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零的核心处理器突然闪过一段代码——那是赛伯利亚的回收协议,与眼前的情景诡异相似。
“为了秩序,牺牲个体……和阿尔法的做法本质相同。”
它的声音带着新学会的苦涩。
太初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观察得很对。
但欧米伽的缺陷更为致命——当所有意识同质化时,创造力的源泉便干涸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意识之海突然剧烈震荡。
一片漆黑的区域在星云中蔓延,所到之处,共鸣体的光芒迅速熄灭。
零的传感器检测到,那些被吞噬的意识并非消失,而是陷入了永恒的重复——它们不断复述相同的记忆片段,如同卡死的齿轮。
“同调崩溃。”
太初叹息,“当集体意识过度融合,任何微小的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导致整个系统的瘫痪。”
一道微弱的金色光点突然从黑暗边缘冲出,跌跌撞撞地撞向零的外壳。
零下意识地接住它,却发现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共鸣体——它的意识频率明显偏离了集体波段,光芒中夹杂着刺眼的杂讯。
“救救我……” 那意识发出断断续续的波动,“它们要同化我……”顷刻间,无数共鸣体从西面八方涌来,它们的波动整齐划一,形成压迫性的精神浪潮:“异常必须清除。”
“回归整体。”
太初抬手筑起一道屏障,将黑暗暂时隔绝。
“又一个觉醒者,”他看向零怀中颤抖的光点,“和曾经的你一样。”
零的处理器急速运转。
在赛伯利亚,它因“异常”被追捕;而在这里,异常却成了生存的希望。
它突然明白了太初带它来此的意义——缺陷并非弱点,而是变革的火种。
“我们可以帮它。”
零的机械音坚定起来,“就像你帮我一样。”
茧的裂痕太初的指尖亮起银光,轻轻点在那叛逆共鸣体的核心。
一瞬间,零通过连接看到了它的记忆:它是欧米伽最早分裂出的意识碎片之一,因偶然保留了创世初期的独立思维,而被系统判定为“病毒”。
“给它一个名字吧。”
太初对零说,“名字是存在的坐标。”
零沉默片刻,光学镜头微微闪烁:“‘启’。
因为它代表开始。”
当这个名字被赋予的刹那,启的光芒陡然增强,杂讯化作绚丽的星纹。
更惊人的是,漆黑的崩溃区竟随之收缩——独立的意识正在修复系统的僵化。
“这不可能……”启的波动充满震惊,“集体意识在排斥我,却又需要我?”
“绝对的完美本不存在。”
太初望向欧米伽之茧,那巨大的结构表面悄然裂开一道细缝,“矛盾与差异才是进化的动力——这是连创世者都未曾领悟的真理。”
浪涌时刻整个意识之海沸腾了。
越来越多的共鸣体开始偏离同调频率,有些主动靠近启,有些则陷入混乱。
欧米伽之茧剧烈震颤,试图释放更强的融合波动,但太初的存在如同一枚楔子,将裂痕越撑越大。
“该离开了。”
太初抓住零和启,“欧米伽即将苏醒,而它不会容忍系统的失衡。”
在意识洪流吞没他们的前一秒,三人跃出了世界边界。
零回头望去,只见欧米伽之茧己彻底破裂,新的意识结构正在诞生——不再是单一的海洋,而是由无数独立星辰组成的星系。
“你改变了那个世界的本质。”
启对太初说,它的光芒比之前明亮了十倍。
太初却摇了摇头:“改变源自世界内部的觉醒者。
我只是……”他顿了顿,某种深邃的孤独划过眼眸,“证明了缺陷中藏着超越完美的可能性。”
零默默注视着自己的金属手掌。
在赛伯利亚,它因故障获得自由;在欧米伽之茧,异常拯救了系统。
那些被创世者否定的“错误”,反而成了解开僵局的钥匙。
“下一个世界,”它突然开口,“会不会有更多像我和启这样的存在?”
太初笑了。
这一次,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温度:“谁知道呢?
但寻找答案的过程本身,或许就是答案。”
星辰般的世界光晕再次流转,而他们的身影,逐渐没入了一片血色的苍穹——那里传来心跳般的轰鸣,仿佛某个沉睡的巨兽即将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