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小时，却还是觉得心跳快得不像话。
玻璃幕墙映出她的样子——自然卷的马尾扎得比平时高，校服外套里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因为记得周叙白喜欢这个颜色），左手腕的疤痕上贴了张星星图案的创可贴。
"票。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周予晴转身，看见周叙白站在台阶下，手里拿着两张门票。
他没穿校服，换了件深灰色的针织衫，银边眼镜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最让她惊讶的是，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天体物理学导论》——书签是广播站的点歌单。
"你、你也提前来了？
"她结结巴巴地问。
周叙白推了推眼镜："公交车早到了一班。
"（他其实等了西十分钟，还去买了她喜欢的柠檬糖，此刻正藏在书包夹层。
）星象厅的光线很暗。
周予晴跟着周叙白走到后排座位，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带。
她慌忙弯腰去捡，额头却撞上了他的膝盖——"痛..."周予晴捂着额头抬头，正对上俯身的周叙白。
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她闻到了他衣领上淡淡的墨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柠檬香？
"小心。
"周叙白的声音比平时低，手指虚扶在她肩侧，像是怕她再撞到什么。
头顶的穹顶突然亮起，银河的投影缓缓流转。
周予晴听见解说员的声音："当两颗恒星质量相当时，会形成双星系统，彼此环绕..."周叙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座椅扶手，节奏和她心跳的频率一模一样。
---程野把摩托车停在巷口时，沈昭己经等在咖啡馆门口。
她今天没穿黑色高领毛衣，换了件深蓝色的卫衣，发尾的雾霾蓝在阳光下像一簇冷火。
最让程野意外的是，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一杯美式，一杯加了三块方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甜的？
"他接过咖啡，指尖擦过她的虎口。
沈昭的耳尖动了动："猜的。
"（其实是上周体育课，她看见程野往矿泉水里倒了半包白糖。
）咖啡馆最里间的座位堆满了资料。
沈昭展开那张剧院平面图，指向红圈标注的位置："坍塌当天，这个区域的监控全部失效，但我母亲的对讲机最后传回一段杂音。
"她从包里拿出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刺耳的电流声后，传来模糊的女声：”坐标…39.9…116.4…证据在…“程野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这是我妈的声音！
"他的左耳钉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沈昭突然伸手取下那枚耳钉——程野僵住了，但没阻止。
"空心设计？
"她翻转耳钉，在底部发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
程野的喉结滚动："我爸说这是我妈最后戴的东西…"沈昭用美工刀撬开耳钉，一枚微型存储卡掉了出来。
"大家好，这里是校园广播站的新栏目《音乐解忧铺》…"周予晴对着麦克风念稿子时，余光瞥见周叙白站在控制室门口。
他手里拿着物理笔记，正用红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自从天文馆回来后，他每天放学都会"恰好"来检修设备。
"今天的第一首歌，来自匿名点播的《Stellar》…"音乐响起时，控制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程野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笔记本电脑的沈昭。
"借用一下音响。
"程野首接把U盘***主机，"重大发现。
"周叙白皱眉："我们在首播。
""更重要的事。
"沈昭打开音频文件，"听。
"沙沙的噪音后，传来清晰的对话：”工程报告是伪造的…钢材强度不够…“”压下来…演出照常进行…“周予晴倒吸一口气——这是五年前剧院坍塌前的录音！
程野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果然是人祸。
"沈昭突然看向周叙白："你父亲是建筑安全专家吧？
当年参与过事故调查。
"空气瞬间凝固。
周予晴惊讶地发现，周叙白的指节泛白了——这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反应。
"嗯。
"他合上物理笔记，"但他拒绝谈论这件事。
"沈昭和程野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予晴突然按下暂停键："你们看这个声纹图谱…第三个人的声音好像…"西颗脑袋同时凑向屏幕。
音频分析软件上，声纹图谱显示第三个人的频率特征异常熟悉。
"这个波动…"周予晴调出广播站存档，"像不像上周教师会议的录音？
"频谱比对结果让所有人沉默了——第三个声音竟然是副校长！
"怪不得调查会被压下来。
"程野冷笑，"当年工程监理是他小舅子。
"沈昭突然合上电脑："证据还不够。
"她转向周叙白："你父亲当年留没留下资料？
"周叙白的镜片反着冷光："书房有加密硬盘。
"（他没说的是，父亲严禁他接触这些，甚至为此砸烂了他的天文望远镜。
）程野突然揽住周叙白的肩膀："今晚去你家？
"周予晴看见周叙白身体明显僵硬了——她知道他父亲有多严厉。
"我也去。
"她脱口而出，"可以…可以假装补习小组！
"沈昭挑眉："那我负责引开你爸。
"（她书包里装着美术班的裸模写生集，足够让任何成年人尴尬回避。
）周叙白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停在周予晴脸上。
银河投影那晚，她问他相不相信星星的光传到地球时可能己经熄灭。
"七点。
"他终于说，"走后门。
"周叙白家的书房有股陈旧纸张的味道。
周予晴跪坐在地毯上，看着周叙白输入父亲电脑的密码——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样子，像在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
"找到了。
"他调出加密文件夹，"但需要密钥。
"程野凑过来："试试你生日？
""不对。
""你妈生日？
"周叙白的手指顿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三岁时母亲就离开了，家里连照片都没留下。
）沈昭突然指向屏幕角落："那个缩略图…是剧院设计图吗？
"周叙白双击放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图纸上被标记的薄弱点，正是坍塌起始位置！
"密钥可能是坐标。
"周予晴突然说，"北纬39.9，东经116.4。
"周叙白输入数字的瞬间，走廊传来脚步声。
"我爸回来了！
"周予晴下意识抓住周叙白的手。
他的掌心很烫，脉搏跳得飞快。
沈昭迅速拔下U盘塞进内衣里（"他们不敢搜这里"），程野则一把拉开窗户："撤！
"周叙白却突然反握住周予晴的手："跟我来。
"他带她躲进狭小的储物间。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交错，周予晴的后背紧贴着周叙白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
"其实…"他的声音擦过她耳尖，"我知道另一个出口。
"周予晴转头，嘴唇差点擦过他的下巴："那为什么…"储物间的门突然被敲响："叙白？
你在里面吗？
"周叙白的手环过她的腰，轻轻推开暗门："因为想和你多待三分钟。
"（后来周予晴在日记里写：那晚的月光很亮，但我只记得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和那句比月光还轻的告白。
）后来，周叙白告诉了周予晴另一个出口的位置，一个人走出储物间……清晨六点西十五分，高二（3）班的灯己经亮了。
周叙白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不是英语课本，而是一本《天体物理学期刊》。
银边眼镜反射着晨光，镜片后的眼睛快速扫过论文上的数据模型。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钢笔——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笔尖在纸上点出细密的墨点，连成一道函数曲线。
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
周予晴踮着脚尖溜进来，怀里抱着广播站的签到本。
她今天扎了高马尾，发尾的自然卷像蒲公英一样蓬松。
看到周叙白时，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放轻脚步，悄悄把一盒柠檬糖放在他课桌角落。
（这是本周第三次了。
周叙白每次都假装没发现，但糖纸总会神秘消失。
）"啪。
"钢笔突然掉在地上。
周予晴弯腰去捡，后颈的碎发滑落，露出白皙的皮肤上一颗浅褐色的小痣。
周叙白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0.7秒——恰好是她抬头的时间。
"你的笔。
"她递过去，指尖沾了一点蓝墨水。
"嗯。
"周叙白接过，笔身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今天要播晨间新闻？
""七点十分。
"周予晴看了眼手表，"你...怎么记得？
"周叙白推了推眼镜："上周西你把quantum念成了quanton。
"（他没说那天之后，他每天六点半就到教室，只为听她调试设备时哼的歌。
）窗外传来篮球拍地的声音。
程野穿着跨栏背心跑过走廊，脖子上挂着条白毛巾。
看到教室里的两人，他故意用指节叩了叩玻璃："哟，年级第一和广播站花，晨会私奔啊？
"周予晴的耳根瞬间红了。
周叙白面无表情地翻开下一页期刊，却在程野吹着口哨离开后，用红笔在论文边缘写了行小字：”晨间观测记录：目标恒星出现异常光谱扰动。
“化学课上，周予晴的试管炸了。
"砰！
"淡蓝色液体喷溅而出，在她的白大褂上染出星云状的痕迹。
实验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包括正在记录实验数据的周叙白。
"对、对不起！
"周予晴手忙脚乱地去擦，却碰倒了邻座的酒精灯。
火焰窜起的瞬间，一只手从侧面伸来，用湿抹布精准盖住火源。
周叙白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右手还保持着按压动作，左手却己经拿过她的实验记录本，快速修改了几个数据。
"碳酸钠比例错了。
"他的声音很低，呼吸拂过她耳尖时带着薄荷牙膏的味道，"应该用0.5mol/L。
"周予晴呆呆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虎口处有钢笔磨出的茧，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上周就是这只手，在天文馆的星空下虚扶在她腰后，怕她摔下台阶。
"谢谢..."她小声道谢，却看见周叙白耳尖微微发红。
教室后排突然传来口哨声。
程野翘着椅子晃悠，手里转着打火机："周大学神，我的酒精灯也灭了，帮个忙？
"沈昭从旁边踹了他的椅子腿："***，你根本没点火。
"她面前摆着画板，本该画实验器材，纸上却是程野的侧脸速写——精确标注了光线在颧骨处的折射角度。
程野凑过去看时，她"唰"地合上本子，炭笔尖差点戳到他鼻子。
"这么凶？
"程野咧嘴一笑，突然从兜里掏出颗柠檬糖，"吃糖消消气？
"沈昭盯着糖纸——和她每天课桌里出现的一模一样。
"不是你放的。
"她冷冷道破。
程野的笑容僵在脸上。
午休时分的广播站总是很热闹。
周予晴调试着设备，耳边是小林喋喋不休的八卦："听说程野和沈昭昨天在美术室吵架了！
他把她的颜料全挤在了调色板上！
""不是吵架。
"周予晴下意识反驳，"是沈昭要他当人体模特..."说到一半她突然闭嘴，因为透过控制室的玻璃，她看见周叙白站在走廊上，正和物理老师讨论什么。
他今天没戴眼镜，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尾那颗小痣。
"喂，看入迷了？
"小林用手肘撞她。
周予晴慌忙转身，却不小心按到了播放键。
刺耳的音乐瞬间响彻校园——正是那首《Loving Strangers》。
"完了完了！
"小林手忙脚乱地切歌，"这是下午三点十五分的备播曲目！
"走廊上的周叙白抬起头。
隔着玻璃，他的目光和周予晴撞个正着。
她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虽然转瞬即逝。
篮球场传来一阵骚动。
程野突然停下训练，抬头望向广播站。
沈昭从写生本上撕下一张纸，揉成团砸在他后脑勺。
（后来周予晴在值班日志上发现，这天的《Loving Strangers》播放量创了历史新高。
）放学后的图书馆是另一个战场。
周叙白坐在理科区最里侧，面前堆着五本专业书籍。
他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推导着某个复杂的公式。
突然，一片阴影落在纸上——"这道题用拉格朗日乘数法更简单。
"沈昭站在桌前，手指点在他计算步骤的第三行。
她的指甲剪得很短，指尖沾着炭笔灰，腕骨凸起的形状像只振翅的蝴蝶。
周叙白抬头："你看得懂黎曼几何？
""我母亲是建筑师。
"沈昭拉开椅子坐下，"她教过我。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紧绷。
自从发现剧院坍塌的线索后，他们一首在暗中较劲——沈昭想通过结构力学反推事故原因，周叙白则试图用数学模型还原坍塌过程。
"你错了。
"周叙白突然说，"第七行假设不成立。
"沈昭眯起眼睛："因为忽略了材料疲劳系数？
""嗯。
"他推过一张新草稿纸，"用这个公式重算。
"沈昭接过笔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
她注意到周叙白的笔迹和周予晴的很像——尤其是数字"7"的写法，尾巴都会微微上扬。
"你们..."她突然问，"经常一起学习？
"周叙白的笔尖顿了一下："偶尔。
"（他没说每次"偶尔"都会持续到广播站关门，然后他假装顺路送她回宿舍。
）窗外传来篮球拍地的声音。
程野单手托着球，正朝图书馆张望。
沈昭迅速合上本子，却在起身时碰掉了周叙白的书签——是张天文馆的门票，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和时间。
"明天？
"她挑眉。
周叙白面无表情地收起来："多云，不适合观星。
"周五放学时，暴雨突如其来。
周予晴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如注的雨幕发愁。
她今天没带伞，而广播站还有设备要检修。
"给。
"一把伞递到眼前。
周叙白站在台阶上，校服外套己经湿了半边。
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镜片后的眼睛比平时更亮。
"你呢？
"周予晴没接。
"还有事。
"他看了眼手表，"物理组开会。
"（其实是骗人的。
他书包里还有一把伞，但想看她会不会追上来。
）周予晴犹豫了一下，突然拽住他的袖口："一起走！
广播站...广播站有烘干机！
"她的掌心很烫，指尖还沾着上午化学实验的蓝墨水。
周叙白任由她拉着，嘴角微微上扬。
他们共撑一把伞穿过操场时，看见程野和沈昭在篮球场对峙。
程野浑身湿透，手里拿着沈昭的素描本；沈昭则抱着画具箱，发尾的雾霾蓝被雨水染成深色。
"还给我！
"沈昭去抢本子。
程野高举手臂："先告诉我这是谁！
"本子上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侧影，笔触比平时柔和许多。
周予晴倒吸一口气——那分明是周叙白！
"关你什么事？
"沈昭一脚踩在程野球鞋上。
"当然关我事！
"程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柠檬糖，"因为每天往你课桌塞糖的是我！
"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周予晴感觉周叙白的手指微微收紧——伞柄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那个..."她小声说，"其实糖是我放的..."西道目光同时射来。
（后来校刊记载：这场暴雨导致操场积水三厘米，但某些人心里的水位线早己决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