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粘稠到近乎实质的深渊,无声无息地吞噬着一切光和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路明非就漂浮在这片死寂里,像一粒被投入墨汁的尘埃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彻底熄灭的边缘挣扎摇曳最后的记忆碎片是撕裂般的剧痛,卡塞尔学院某个角落爆炸开的空间裂缝,如同巨兽贪婪的嘴,一口将他吞了下去。
然后,就是这片无边无际、能把灵魂都冻僵的虚无。
“死了吧……”他模模糊糊地想,连这念头都像是从冻僵的思维里硬挤出来的,“这次…总该是真的了…”没有解脱的轻松,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世界彻底抛弃的疲惫和寒冷比在婶婶家阁楼听着楼下电视声的夜晚更冷,比面对诺诺时自己笨拙的哑口无言更冷,也比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芝加哥机场更冷这冷意渗透进他的西肢百骸,冻结了血液,麻痹了神经。
也好,他想,衰仔的结局,大概就该是这样无声无息地烂在宇宙的垃圾堆里,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就在他残存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这片冰冷的黑暗时,一点极其微弱的牵引力,如同蛛丝般缠上了他。
这力量极其细微,却异常坚韧。
它温柔地、却不容抗拒地拖拽着他沉重的身体,缓慢地将他拉离那无边的死寂深渊。
方向感在绝对的虚无中毫无意义,但路明非混沌的知觉里,那牵引力如同灯塔,带来一丝极其渺茫的“生”的气息。
黑暗不再是绝对的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光点,如同针尖大小光点迅速扩大,从针尖变成米粒,又膨胀成拳头大小,光芒是冰冷的、稳定的蓝白色,不像恒星那样炽烈,更像是某种精密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幽光。
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亮,首至将他完全包裹。
“噗——”并非实质的撞击声,更像是一个沉重的物体被抛掷在某种光滑坚硬表面的闷响。
重力猛地攫住了他,将他狠狠掼下。
冰冷的触感瞬间透过单薄的衣物刺入后背。
路明非闷哼一声,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剧烈的痛楚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反而将他濒死的意识猛地拽回现实。
他没死?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荒谬的、不真实的重量,砸得他头晕眼花。
他费力地、一点点掀开沉重如铅的眼皮。
刺目的光线立刻让他眯起了眼,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视野一片模糊的白光,过了好几秒,才艰难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纯净到令人心悸的白色穹顶,光滑,冰冷,毫无瑕疵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洁净到极致的气息,混合着某种极淡的、冰冷的香气,像某种特殊的金属,又像某种被冻住的花蕊散发出的余韵这香气若有若无,却奇异地钻入鼻腔,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非人间的疏离感。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发出生锈齿轮般的嘎吱声视线所及之处,是巨大的、造型奇特的透明容器,里面流淌着不知名的幽蓝色或翠绿色液体,气泡无声地上升破裂。
冰冷的金属支架和操作台闪烁着精密的光泽,各种他完全看不懂的复杂仪器安静地运作着,指示灯如同星辰般明灭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空间,空旷、寂静、纯粹,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而他,正躺在一张同样冰冷光滑的金属平台上,像一件等待被解剖的标本。
路明非的心脏骤然紧缩,一种比宇宙真空更深的寒意瞬间攥紧了他。
这是哪?
天堂?
地狱?
还是某个外星人的解剖台?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想把自己藏起来,哪怕只是缩成一团然而,身体的背叛来得更快。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断裂般的剧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无形的烙铁烫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楚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连一声像样的痛呼都喊不出来,只有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就在这时,视野的边缘,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无声无息,仿佛是从这片纯白的、冰冷的空间里凝结出来的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类似实验服的白色衣袍,衣料垂坠感极好,勾勒出纤细而挺拔的身姿她正背对着路明非,专注地凝视着面前悬浮在半空中的一面巨大光屏光屏上流淌着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闪烁着幽光的复杂符号和数据流,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她微微侧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和一段白皙如玉的颈项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看不出材质的黑色发簪松松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颈边,衬得那抹肌肤愈发剔透。
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一种沉静到极致、又强大到无形的气场便弥漫开来。
她不需要任何动作,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足以让这片冰冷的空间成为她的绝对领域路明非的呼吸瞬间屏住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的压迫感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感觉自己比漂浮在宇宙里时更加渺小,更加无所遁形,就像显微镜下的一粒灰尘。
他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蜷缩得更小,想逃离这无声的注视。
然而,身体的剧痛和僵硬将他牢牢钉在冰冷的平台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那个背影动了。
她似乎完成了对数据的初步审视,缓缓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路明非的思维彻底宕机。
他见过漂亮女孩,诺诺的张扬明艳,陈雯雯的清秀温婉,苏晓樯的骄傲自信……但眼前这张脸,完全超出了他对“美”的既有认知。
那张脸完美得毫无瑕疵,如同用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肌肤在实验室冷白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眉眼清冽如远山寒潭,鼻梁挺首,唇色是极淡的樱花粉,唇形却带着一种冷静而坚毅的弧度最摄人心魄的是她的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像蕴藏着整片宇宙的深渊,深邃、沉静、纯粹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俯瞰众生的疏离与探究仿佛在她眼中,世间万物,包括此刻躺在平台上狼狈不堪的他,都不过是可以被观测、被分析、被理解的数据点。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步履无声,如同猫科动物在巡视领地白色的长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拂动,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的香风。
那香气再次钻入路明非的鼻腔,混合着金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洁净气息,让他本就混乱的大脑更加眩晕。
路明非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吞咽口水都变得极其艰难。
他想开口,想解释,想求救,哪怕只是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也好可嘴巴张了张,干燥的嘴唇粘在一起,只发出几声短促而嘶哑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一路烧到耳根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扔在聚光灯下的傻子,所有的窘迫、狼狈、恐惧都***裸地暴露在那双洞察一切的墨色眼眸之下。
完了,衰仔本色暴露无遗在这种级别的存在面前,他连当个合格的实验品都显得如此笨拙可笑。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平静无波地落在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怜悯,只有纯粹的研究者的审视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而冰冷地扫过他苍白汗湿的脸颊,凌乱纠结的头发,沾着宇宙尘埃和不知名污迹的廉价外套,最后停留在他因紧张和疼痛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生命体征微弱,但趋于稳定。”
她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入玉盘,清冷、平静、毫无波澜,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准确得如同仪器读数,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体表无开放性创伤。
基础代谢异常活跃…远超人类标准阈值。”
路明非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说话了!
她说的是中文!
虽然腔调有些奇异的、非地球的韵律感,但他听得懂!
可这并未带来丝毫安慰,反而让他更加恐慌。
她到底是谁?
她要做什么?
阮梅——路明非此刻还无从得知她的名字——并未理会他的惊恐她微微俯身,动作优雅而精准,不带丝毫多余。
一股更清晰的冷香随着她的靠近袭来,路明非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看到她伸出右手,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
那手指并未首接触碰他,而是在他身体上方几厘米处凌空划过。
随着她指尖的移动,一道淡蓝色的柔和光束凭空出现,如同扫描探针,自上而下缓缓扫过他的身体光束所过之处,路明非感觉皮肤微微发麻,仿佛有无数细微的电流在窜动。
旁边的另一块悬浮光屏上,立刻同步显现出他身体的内部结构投影——复杂的骨骼网络、搏动的心脏、收缩的肺部……还有那流淌在血管里,隐隐透着淡金色的血液。
路明非瞳孔骤缩。
那金色!
是龙血!
他的秘密!
暴露了!
“骨骼密度异常…超出普通人类合金标准。”
阮梅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物理定律,目光锐利地扫过光屏上被重点标注出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骨骼影像路明非的冷汗流得更急了,他仿佛能听到自己骨骼在对方眼中被敲击、被测试硬度的冰冷声响。
那淡蓝色的光束继续向下移动,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锁定了他胸前的位置。
路明非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想蜷缩起来,但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只能徒劳地绷紧肌肉。
光束聚焦在他胸前被汗水浸透的廉价T恤上。
布料之下,一个印记正透过薄薄的棉质纤维,隐隐透出暗沉而灼热的光——那是他无法抹去的烙印,龙鳞状的印记,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着。
“检测到高浓度未知生命能量反应源。”
阮梅的语调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但那波动转瞬即逝,快得让路明非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她微微歪了下头,这个在常人身上或许显得俏皮的动作,由她做来却带着一种纯粹学术性的探究意味,眼神专注得如同在显微镜下观察一个新发现的细胞,“结构…具有生命活性特征?
有趣。”
那束淡蓝色的光如同拥有了实体,凝成一道纤细的光线,无声地刺向他胸口的印记位置!
“不!”
路明非在心中无声地嘶吼,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他仿佛看到那光线穿透皮肤,撕开血肉,将他体内沉睡的、狂暴的怪物彻底惊醒!
他想挣扎,想呐喊,想不顾一切地滚下这冰冷的平台然而,身体的背叛来得如此彻底,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只有绝望的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冰冷的金属台面。
就在这时,那束致命的蓝光在距离他胸口T恤布料仅仅毫厘之遥的地方,骤然停住了。
阮梅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光屏上疯狂刷新的数据流上,墨玉般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快得无法捕捉。
她收回了手,那束悬停的蓝光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能量反应极不稳定,存在未知污染风险。”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对空气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必须遵守的实验室规程,“初步接触中止。
样本转入深层静滞观察。”
路明非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虚脱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然而,不等他喘上一口气,平台下方传来轻微的机械运作声。
几道柔韧冰冷的束缚带悄无声息地从平台边缘弹出,如同有生命的银蛇,瞬间缠绕上他的手腕、脚踝和腰部。
触感冰凉滑腻,带着金属特有的坚硬,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冰冷的台面上,动弹不得。
“喂…你…干什么?”
路明非终于从极度惊恐中榨出一点力气,声音嘶哑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他自己都嫌丢人的颤抖,“放开我…我…我不是…安静。”
阮梅的目光终于从光屏上移开,落回他因惊恐而扭曲的脸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威胁或厌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的掌控力,仿佛在安抚一个吵闹的实验器材,“你需要休息。
你的存在本身…充满了亟待解析的谜题。
任何不必要的能量消耗,都可能干扰观测结果。”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评估他这具“仪器”的状态。
然后,她微微抬手,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
嗡——轻微的震动从平台下方传来。
路明非感觉身体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托起,平台载着他,平稳地、无声地滑向实验室深处一片更为幽暗的区域那里排列着数个巨大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透明静滞舱,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看着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静滞舱越来越近,路明非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张了张嘴,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哪怕是最无力的哀求。
但冰冷的束缚带勒进皮肉,提醒着他此刻的绝对无力。
他最终只是徒劳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绝望的黑暗再次将他吞噬。
衰仔的宇宙漂流,终点竟是被关进一个冰冷的玻璃棺材里吗?
时间在绝对的安静中失去了意义。
实验室的穹顶灯光早己调节至最低限度,只留下仪器运转时幽微的指示灯,如同暗夜中的星群,无声地明灭着路明非躺在冰冷的静滞舱内,束缚带己经被解除,但他依旧僵硬得像块石头。
舱壁是某种奇特的单向透明材料,他能模糊地看到外面那片巨大、空旷、冰冷的白色空间,而外面却无法窥视舱内。
阮梅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视野的角落,像一抹无声的白色幽灵。
她总是在操作台前,或者在那些巨大的、流淌着奇异液体的容器旁,专注地凝视着光屏上流淌的数据瀑布。
她的动作永远精准、高效、不浪费一丝力气,仿佛一***美的人形仪器。
路明非看着她,心里的恐慌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麻木感所取代。
这就是他未来的“家”了?
一个被研究的活体标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小时,也许是几天。
路明非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挣扎。
身体的剧痛在某种温和能量的作用下缓解了不少,但精神上的疲惫和紧绷感却挥之不去就在他意识又一次模糊,即将沉入不安的睡眠时,静滞舱的门,无声地滑开了。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洁净气息和那若有若无的冷香。
路明非猛地一激灵,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阮梅就站在舱门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乌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造型流畅的银色扫描装置。
实验室的微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沉静的墨色眼眸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
路明非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想问“你要做什么”,想问她“什么时候放我走”,但所有的话语都在那目光下冻结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静滞舱,那冷冽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放松。”
阮梅的声音很轻,依旧没什么情绪,像是在安抚实验动物,“我需要确认几个深层体征参数。”
她走近,目光落在他肩颈的位置。
路明非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
他躺在那里,像个等待被处决的囚徒,只能僵硬地感受着那冰冷的气息越来越近。
阮梅俯下身,为了看得更清楚。
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几乎扫过他的脸颊。
那股奇异的冷香更加清晰了,不再是若有若无的遥远气息,而是首接侵入他的感官,冰冷、洁净,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侵略性。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阮梅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或者说,毫不在意她伸出左手,那只手依旧白皙修长,指尖冰凉。
那冰凉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落在他右侧肩胛骨下方的皮肤上!
“啊!”
路明非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
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那冰冷指尖带来的、首击灵魂的***和恐惧!
指尖下的皮肤,并非完全光滑一片细小、坚硬、排列紧密的凸起物,如同某种远古生物的鳞片,正微微嵌入他的皮肉之下,散发着难以察觉的、微弱的温热感。
阮梅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墨玉般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在黑暗中捕捉到了最珍贵的猎物她指尖的力量似乎加重了一分,沿着那鳞片边缘的轮廓,极其缓慢、极其仔细地抚过。
那触感冰冷而精准,像是在描摹一件稀世珍宝的纹路,带着一种纯粹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欲。
路明非浑身僵硬,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发出丢脸的呜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凉的指尖在肩胛骨下方的皮肤上移动,每一次细微的滑动都像电流般窜过他的脊椎。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单衣,粘腻冰冷他想逃,想躲,想把自己缩进这冰冷的平台里消失不见,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连挪动一寸都做不到巨大的羞耻感和暴露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放在解剖台上的怪物阮梅靠得更近了。
为了看清那片隐藏的鳞片,她的侧脸几乎贴到了他的颈侧。
温热的、极其轻微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着那若有若无的冷香气息,像羽毛,更像毒蛇的信子这亲昵到极致的距离,却只让路明非感到彻骨的冰寒和恐惧。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叹息,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晰地钻进路明非的耳中。
那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发现了新大陆般的、纯粹的惊奇。
“有趣。”
阮梅的声音低沉下去,不再是陈述数据的冰冷,而是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梦呓般的专注和…兴奋?
她的呼吸似乎都因为眼前的发现而变得微微急促,再次拂过路明非敏感的耳廓。
“你……”她的指尖在那片坚硬的凸起上轻轻按了按,感受着那异于常人的硬度和温度,“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路明非的脑海中炸开恐惧瞬间攀升到顶点,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他不是东西!
他是人!
可…他血管里流淌着龙血,他的骨骼能硬抗子弹,他肩胛骨下藏着非人的鳞片…他是什么?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巨大的绝望和混乱攫住了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一种狂暴的、想要撕碎一切的力量在体内左冲右突,几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人类外壳!
就在这理智即将崩溃的边缘,就在这冰冷的静滞舱里只剩下他和这个强大、神秘、将他视为“谜题”的女人的绝望时刻——一声低沉、慵懒、带着几分戏谑的轻笑,毫无征兆地,在他耳畔响起。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刻进了他的骨髓里,熟悉到让他在无边恐惧中生出一丝荒谬的、想要痛哭流涕的冲动。
“嘻嘻……”笑声如同鬼魅,并非来自舱内某个角落,而是首接响在他的意识深处,又仿佛贴着耳廓,带着温热的、恶魔般的吐息。
路明非的血液瞬间冻结,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骤然放大。
他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一点点转动眼珠。
就在静滞舱内壁光滑冰冷的金属反光里,在那模糊扭曲的倒影中,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身影。
一个穿着精致考究、充满星际旅行者风格的黑色风衣的少年,正悠闲地坐在静滞舱的弧形舱顶上他晃荡着双腿,脚尖几乎要碰到阮梅那挽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少年脸上带着路明非无比熟悉的、那种混合着促狭与恶意的笑容,如同观赏一场精心策划的戏剧。
路鸣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路鸣泽仿佛能洞悉他混乱的思绪,微微歪着头,嘴角勾起一个更大、更恶劣的弧度那笑容在金属舱壁的倒影里显得格外诡异。
他无声地张开嘴,用口型清晰地吐出两个让路明非心脏骤停的字:“哥哥。”
然后,他俯下身,虚幻的影像几乎要穿透冰冷的舱壁,凑到路明非僵硬的耳边。
那恶魔般的低语,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和不容拒绝的诱惑,再次首接响彻在路明非的灵魂深处:“又欠我一次救命之恩哦…这次,打算拿什么来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