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ATM 机前的崩溃血色钞票2025 年正月初一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
却照不进中国银行 ATM 间的玻璃幕墙。林墨站在取款机前,手指悬在触摸屏上,
鼻尖萦绕着新钞特有的油墨味 —— 这种味道总能精准地凿开他记忆的堤坝。
"请取走您的现金。" 机械女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撬开了他攥紧的拳头。
三十张红色钞票吐出来的瞬间,最上面那张边缘割破了他的拇指。血珠渗出来,
滴在第七十张钞票的毛主席水印上,晕开一朵丑陋的红花。这个数字像电流击穿了他的脊椎。
林墨突然抓住那沓钞票冲出隔间,在银行大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疯狂踩踏。
百元大钞被他的意大利手工皮鞋碾成废纸,红色油墨混着血渍印在昂贵的鞋底花纹里。
保安冲过来时,他正把钞票一张张塞进嘴里,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先生!
您需要帮助吗?" 保安的对讲机滋滋作响。"帮我?" 林墨吐出满嘴纸屑,
血沫挂在嘴角,"你知道七十块钱能买走一个孩子多少年的睡眠吗?!
"银行大厅里的尖叫与他记忆中 1998 年的鞭炮声重叠在一起。警笛声由远及近,
蓝红交替的光打在他定制西装的纽扣上,折射出十岁那年大姨储藏室里的阴暗。
红色补丁审讯室的白炽灯让林墨想起母亲当年补鞋用的煤油灯。
警察递来的纸巾被他搓成细绳,缠绕在流血的拇指上 ——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二十五年,
从第一次在雪地里摔破解放鞋开始。"林先生,您是 XX 科技的创始人吧?
" 年轻警官翻着平板电脑,"需要联系您家人吗?"家人。
这个词让林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早上出门前,七岁的女儿举着红包问:"爸爸,
为什么爷爷给我的压岁钱要交给妈妈?" 当时他正对着镜子打领带,
丝绸摩擦的声音像极了大姨当年塞钱进他裤兜的窸窣声。"不用联系家人。
" 林墨扯松领带,喉结滚动,"我只是... 看到了不该看的数字。"警察离开后,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钱包 —— 这个用了三年的 LV 钱包,
内侧夹层里永远夹着一张塑封的旧钞票。1998 年版的 70 元纸币,
右上角用红布贴着一个补丁,那是母亲当年从他破鞋上剪下来的碎片。
储藏室的樟脑味拘留所的铁栏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墨蜷缩在角落,
上眼睛就看见大姨家的储藏室:发霉的旧沙发、表哥淘汰的变形金刚、装着樟脑丸的玻璃罐,
以及大姨棉袄上脱落的毛线球。十岁的他被推进黑暗时,后脑勺撞在门框上。
大姨反锁房门的咔嗒声,比除夕夜的鞭炮更让他心悸。女人身上的雪花膏味突然逼近,
粗糙的手掌捂住他的嘴:"别动,听大姨说。"钞票塞进裤兜时带着体温,像一块烙铁。
林墨能数出大姨数钱时的心跳 —— 七下,
和他后来创业拿到第一笔融资时的脉搏频率惊人一致。"这钱你自己留着。
" 大姨的声音压得比老鼠还低,"别告诉你妈,她脾气不好。
"储藏室的门缝透进客厅的电视声,春节联欢晚会的歌舞与这个秘密形成诡异的和声。
林墨摸着发烫的钞票,
白为什么母亲总说 "去大姨家要懂事"—— 原来懂事就是学会接受这种带着条件的温暖。
警灯里的童年"林先生,您可以走了。" 警察的声音打断回忆,"您太太来接您了。
"林墨走出拘留所,看见妻子苏晴站在警车旁,貂皮大衣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臃肿。
女儿躲在她身后,手里捏着个红包。"爸爸!" 女儿扑过来,把红包塞进他手里,
"妈妈说这个给你,让你别吃钱了。"红包上印着烫金的 "福" 字,
和大姨当年包钱用的报纸形成讽刺对比。林墨拆开红包,里面是七张崭新的十元纸币,
边角锋利如刀。"我们回家吧。" 苏晴的声音带着疲惫,"明天还要去给大姨拜年。
"林墨突然抓住妻子的手腕,指节发白:"不去。""不去?" 苏晴挣开他的手,
"每年都去的,你大姨......""她用七十块钱买了我三十年的噩梦!
" 林墨的吼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现在还要我带着女儿去看她的账本吗?!
"女儿吓得大哭起来。林墨蹲下身想抱她,
却在看到女儿鞋上的红色蝴蝶结时僵住 —— 那布料的颜色,
和母亲当年给破鞋打的补丁一模一样。警灯还在旋转,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直延伸到 1998 年那个雪夜。林墨知道,有些债要用一辈子来还,
有些伤口永远不会结痂,就像那张 70 元钞票上的血渍,
永远烙印在他人生的收支平衡表上。
第二章:漏风的解放鞋红布补丁1998 年的除夕夜比往年更冷。林墨蜷缩在被窝里,
听着窗外邻居家的鞭炮声,脚趾不自觉地往棉裤里缩 —— 那里藏着他唯一的一双鞋,
一双露出三个脚趾的解放鞋。"出来!" 母亲的声音像冰锥刺破寂静。
林墨光着脚跑到堂屋,看见母亲坐在煤油灯旁,膝盖上摊着他的破鞋,
手里捏着针线和一小块红布。那是去年春节做棉袄剩下的边角料,红得像凝固的血。
"把脚伸过来。" 母亲的语气不容置疑。林墨的脚趾刚碰到鞋面的破洞,就被针扎了一下。
血珠渗出来,滴在红布上,母亲看都没看,直接用补丁盖住伤口。"明天去大姨家,
不准把脚露出来。" 母亲的针穿过布料,发出沙沙声,"人家表哥穿新皮鞋,
你要是敢丢人现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林墨数着父亲咳嗽的次数,每次咳嗽,母亲手里的针就扎得更深。
红布补丁边缘的线头垂下来,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冻裂的脚后跟拜年那天的雪下得很大。
林墨跟着父母走在雪地里,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红布补丁很快被雪水浸透,变得僵硬,
摩擦着脚踝生疼。他不敢掉队,因为母亲说过:"大姨家的狗很凶,跑慢了会被咬。
"走到半路,补丁突然脱落。林墨的脚趾瞬间塞进积雪里,冻得像猫咬一样疼。
他蹲下去想捡补丁,母亲却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捡什么捡!赶紧走!
""可是鞋破了......" 林墨的声音被风雪吞没。"破了就破了!
" 母亲抓住他的胳膊往前拖,"谁让你不长出息!要是期末考试考第一名,
我会不给你买新鞋吗?"父亲默默脱下自己的袜子,裹在林墨的脚上。
那双袜子散发着汗味和烟草味,脚趾处有三个洞。林墨看着父亲光脚踩在雪地里的脚印,
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父亲偷偷把一元硬币塞进他枕头下 —— 那是他见过最大的压岁钱。
新皮鞋的阴影快到大姨家时,林墨看见邻居家的小虎坐在他爸爸的自行车后座,
脚上穿着锃亮的黑皮鞋。小虎用脚蹬地,溅起的泥水正好打在林墨的破鞋上。"林墨!
你的鞋怎么破了?" 小虎的声音像鞭炮一样响,"我爸爸给我买的新皮鞋,五十块呢!
"林墨赶紧把脚藏在身后。母亲却笑着把他往前推:"让小虎看看你的红补丁,
你大姨特意给你留的过年布。"小虎凑近了看,突然笑出声:"这不是女孩子用的红布吗?
林墨是个女孩子!"林墨的脸烧得发烫。他看见小虎的新皮鞋上印着自己的影子,
那个穿着破鞋、红着脸的影子,比地上的积雪还要卑微。父亲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
母亲瞪了林墨一眼:"都是你害的!"门槛上的等待大姨家的铁门刷着银漆,
在雪地里闪着冷光。林墨站在门槛外,不敢进去。红布补丁在脚踝处结成冰碴,
融化的雪水顺着脚后跟流进袜子,痒得他直发抖。"进来啊,傻站着干什么?
" 大姨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雪花膏的甜香。她穿着紫色的新棉袄,头发烫成波浪卷,
像年画上的神仙。林墨刚迈进门,
就听见 "咔嚓" 一声 —— 他的解放鞋在门槛上裂了个更大的口子。
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脚,表哥抱着遥控汽车从里屋跑出来,故意把车开到林墨脚边:"妈妈!
你看他的鞋!"大姨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突然蹲下来,用手捂住林墨的破鞋:"这孩子,
怎么不早说鞋破了?快,屋里暖和,别冻着。"林墨被拉进温暖的客厅,
脚后跟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脚印。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光滑的地砖上发抖,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母亲在他耳边低语:"记住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拿到压岁钱。
"红布补丁从鞋上彻底掉下来,落在表哥的新皮鞋旁边。林墨看着那片小红布,
突然觉得它像一面投降的旗帜,在那个寒冷的春节,插在了他童年的阵地上。
第三章:通往大姨家的雪路未亮的天凌晨四点的鸡叫撕开了除夕夜的余温。
林墨被母亲拽着胳膊从被窝里拖出来时,灶台上的玉米糊糊还冒着热气。窗户玻璃结着冰花,
他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像从未存在过。"把这个带上。
" 母亲塞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六个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路上饿了吃。记住,
到了大姨家不准说我们没吃早饭。"父亲已经把独轮车推到了院子里,车斗里铺着稻草。
母亲让林墨坐在稻草上,用麻绳把他的腿捆在车帮上:"别乱动,掉下去没人管你。
" 车轮碾过结霜的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老人的咳嗽声。林墨数着天上的星星,
直到它们被渐亮的天光吞没。独轮车每颠簸一下,他脚上的解放鞋就往稻草里陷一点,
破洞处灌进的冷风,让脚趾蜷缩成一团。母亲的教诲走到半路,母亲突然让父亲停车。
她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林墨的脸照:"头发乱了,过来。
" 女人粗糙的手指梳过他打结的头发,扯得头皮生疼。"见到大姨要说什么?
" 母亲的指甲掐进他的肩膀。 "祝大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林墨背得滚瓜烂熟。
"见到大姨父呢?" "祝大姨父工作顺利,步步高升。" "要是他们问你学习呢?
" 母亲把镜子收起来,表情严肃得像要去考试。 "我... 我考了全班第五名。
" 林墨的声音越来越小。母亲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迫使他抬头:"说大声点!
告诉他们你考了第三名!
" "可是我明明是第五名......" "让你说第三就是第三!
" 母亲的唾沫星子溅在他脸上,"你要是敢说实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父亲在一旁装聋作哑,用树枝剔着独轮车的辐条。林墨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
什么昨晚父亲偷偷塞给他的一元钱上沾着烟草味 —— 那是一个男人在沉默中表达的歉意。
雪地里的耳光下坡时,独轮车突然打滑。林墨整个人摔进雪堆,后脑勺撞在结冰的路面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脚的红布补丁不见了,露出的脚趾正滴着血。"你这个丧门星!
" 母亲扑过来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往雪地里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连块补丁都看不住!"耳光像冰雹一样落下。林墨数到第七下时,
看见远处有人影走来 —— 是同村去镇上拜年的王老师一家。母亲突然停手,
脸上挤出笑容,从口袋里掏出糖块塞进林墨嘴里:"快谢谢妈妈,妈妈跟你闹着玩呢。
"糖块是上个月供销社处理的过期品,甜得发苦。林墨含着糖,
看着王老师一家穿着新衣服从身边走过,他们的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坐在雪地里,为什么脸上有巴掌印,为什么脚趾在流血。
父亲默默捡起地上的补丁,想重新缝到鞋上。母亲却一把夺过补丁扔进雪沟:"缝什么缝!
丢人现眼的东西!"越来越近的红砖墙越靠近大姨家所在的镇上,房屋就越气派。
土路变成了柏油路,茅草屋变成了砖瓦房,连路边的狗都比村里的肥壮。
林墨把脚藏在车斗的稻草下,生怕被人看见那双破鞋。"看那里。" 父亲突然开口,
指着远处的一片红砖墙,"那就是大姨家。"林墨顺着父亲指的方向望去,
看见一个巨大的院子,铁门漆成黑色,门柱上挂着红灯笼。与周围的房屋相比,
大姨家的房子像一座城堡,雪落在红色的瓦片上,干净得让人心慌。
母亲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把皱巴巴的衣角拉平:"记住我说的话,嘴甜一点,
眼睛尖一点。看见大姨端茶就接,看见水果就吃,别像在家里一样死眉瞪眼。
"独轮车停在离大姨家还有五十米的地方。
母亲让林墨下车走路:"别让人看见我们坐这种车来的。" 她从稻草里找出林墨的破鞋,
强行套在他流血的脚上:"忍着点,到了屋里就暖和了。"林墨跟着父母往前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针上。他看见大姨家的烟囱冒着白烟,听见院子里传来表哥的笑声。
红砖墙越来越近,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而他的解放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像一条通往屈辱的路标。走到门口时,母亲突然转身,
在他冻得发紫的脸上亲了一下:"好孩子,进去吧。记住,大姨是我们家最亲的人。
" 林墨尝到母亲嘴唇上的咸味,不知道那是她的眼泪还是自己的血。
第四章:红木桌上的盛宴镀金的筷子大姨家的餐厅比林墨整个家还要大。红木餐桌擦得锃亮,
映出他冻得发紫的脸。
年画里见过的菜:油光锃亮的红烧肉、清蒸鱼身上撒着翠绿的葱丝、白瓷盘里堆成小山的虾。
"来来来,坐这里。" 大姨父指着餐桌主位,母亲却拉着林墨往角落走,"不了不了,
孩子坐小板凳就行,别弄脏了桌子。"林墨被安排在一个掉漆的小板凳上,膝盖顶着桌角。
他的破鞋刚碰到红木地板,母亲就用脚踢他:"把脚收回去!" 他只好把腿蜷起来,
像只受惊的虾。大姨父举起酒杯时,林墨看见他手腕上的金表反光。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中,
表哥突然把一辆红色遥控汽车开到林墨碗边:"嘀嘀 —— 让开让开!我的赛车要过隧道!
""小心点,别碰到弟弟的碗。" 大姨笑着说,却没有阻止。林墨的碗突然翻倒,
米饭混着白菜汤流到桌布上。表哥拍手大笑:"赛车撞翻火车啦!" 林墨想捡碗,
母亲却按住他的手,对着大姨父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笨手笨脚的。
"大姨父用餐巾擦着嘴角:"没事没事,孩子嘛。" 他的目光扫过林墨的破鞋,
"林墨今年多大了?上几年级了?""十岁,四年级了。" 母亲抢着回答,
"学习可努力了,这次期末考试全班第三名!"林墨的脸烧得发烫。
他看见表哥偷偷对他做鬼脸,手里把玩着大姨刚给的 100 元压岁钱,
红色钞票在灯光下像一面小旗子。桌布下的脚晚饭时,林墨始终低着头扒拉碗里的剩饭。
母亲时不时用脚踢他,示意他夹菜,
可他够不到离得最近的红烧肉 —— 那盘菜被表哥的胳膊肘牢牢守住。
"林墨怎么不吃鱼啊?" 大姨突然问,筷子指向清蒸鱼,
"这鱼是你大姨父特意从县城买的,很贵的。"林墨刚伸出筷子,
表哥突然转转盘:"我要吃鱼眼睛!我妈说吃鱼眼睛聪明!" 鱼盘转走时,
汤汁溅在林墨手背上,烫得他缩回手。"你看你表哥多机灵。" 母亲笑着说,
仿佛被烫的不是她儿子,"林墨就是太老实,不像表哥这么活泼。"林墨把脸埋进碗里,
眼泪掉进米饭中。桌布下,他的脚趾在破鞋里流血,而表哥的新皮鞋正随着音乐打拍子。
餐厅的挂钟敲响时,他数着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 一共十七次,
每次都伴随着肚子的咕噜声。大姨父突然问:"林墨,你爸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空气瞬间凝固。林墨看见父亲的脸变得通红,筷子停在半空。母亲赶紧端起酒杯:"哎呀,
喝酒喝酒,大过年的不说这个。""说说嘛," 大姨父不依不饶,
"看看我们林墨以后能不能当大老板,给你爸妈买大房子。"林墨突然站起来,
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刺耳声响。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母亲在桌布下狠狠掐他的大腿,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我... 我去尿尿。
" 林墨跑出餐厅,身后传来表哥的笑声:"他肯定是尿裤子了!
"走廊里的对话林墨躲在走廊拐角,听见母亲和大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他悄悄靠近,
看见门缝里大姨正在给母亲塞一个信封。"这点钱你拿着。" 大姨的声音压得很低,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亏了他。
" "这怎么好意思......"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都是一家人,
说这些干什么。" 大姨叹了口气,"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强强下学期要学钢琴,
开销也大......" "我明白我明白!" 母亲打断她,"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
尽管开口!"林墨的后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想起去年冬天,母亲为了给他交学费,
去镇上的砖窑厂背了三天砖,回来时肩膀肿得像馒头。而现在,
她正卑躬屈膝地接受大姨的施舍,像接受一场交易。突然,大姨的声音提高了:"对了,
刚才吃饭时我看林墨的鞋破了,明天我带他去买双新的吧。" "不用不用!
" 母亲连忙拒绝,"孩子脚长得快,买新的浪费。我已经给他补好了,红布补丁,
喜庆着呢!"林墨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脚。红布补丁早在雪地里丢失了,
现在这双破鞋像一张嘴,正无声地诉说着贫困的真相。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像除夕夜的鞭炮,一声比一声绝望。储藏室的钥匙睡觉前,大姨突然来叫林墨:"林墨,
跟大姨来,我给你找个好东西。" 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其中一把闪着银光。
林墨跟着大姨穿过走廊,经过表哥的房间时,听见里面传来游戏机的声音。
大姨在储藏室门前停下,钥匙***锁孔时发出咔嗒声,像极了母亲缝补衣服时的顶针掉落声。
"你在这儿等一下。" 大姨把他推进去,关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别乱跑,
大姨去给你拿糖吃。"储藏室里漆黑一片,只有门缝透进一点光。
林墨闻到樟脑丸和灰尘的味道,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放大。突然,
他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差点叫出声 —— 原来是表哥淘汰的旧玩具熊,
一只眼睛已经掉了。门开了,大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月光从窗户照进来,
林墨看见她棉袄上的纽扣掉了一颗,用红绳系着,像母亲给他补鞋用的红布补丁。"来,
这个给你。" 大姨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沓零钱,"大姨知道你家里不容易,
这点钱你自己留着买文具。" 她抽出七十元塞进林墨裤兜,手指冰凉,"记住,
别告诉你妈,也别告诉你表哥。"林墨想说谢谢,却发不出声音。大姨的手突然捂住他的嘴,
眼睛警惕地盯着门缝:"听着,这钱是大姨偷偷给你的,跟你妈没关系。你要好好学习,
将来出人头地,别像你爸妈一样......"她的话没说完,外面传来表哥的喊声:"妈!
我的变形金刚呢?" 大姨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匆匆锁上门离开。
林墨摸着裤兜里发烫的钞票,突然明白这七十元不是压岁钱,而是一个秘密,
一个沉重得让十岁孩子喘不过气的秘密。储藏室的月光渐渐移动,照亮了墙角的蜘蛛网。
林墨数着钞票上的折痕,一共七道,像他今天挨的七个耳光。
第五章:储藏室的 70 元发霉的门大姨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林墨的胳膊,
把他拽向走廊尽头。经过表哥房间时,林墨看见门缝里透出的电视光映出表哥玩游戏的影子,
而自己正被拖向更深的黑暗。"大姨给你找个好东西。"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兴奋,
像藏着秘密的孩子。储藏室的门是深棕色的,上面有块发霉的印记,像一张哭泣的脸。
钥匙***锁孔时,林墨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进去吧。" 大姨把他推进去,
"等我一下。" 门 "咔嗒" 一声锁上了,黑暗瞬间吞噬了林墨。他伸出手摸索,
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 是表哥不要的旧泰迪熊,玻璃眼珠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储藏室比想象中宽敞,
堆满了表哥淘汰的物品:缺胳膊的变形金刚、掉漆的滑板车、封面撕破的童话书。
林墨的手指拂过一个音乐盒,拧动发条,传出跑调的《生日快乐》,在寂静中显得格外诡异。
突然,门开了一条缝,大姨的眼睛像猫一样盯着他:"找到玩具了吗?
" "还... 还没。" 林墨的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过来,大姨帮你找。
" 女人的声音压低了,像怕被墙缝里的耳朵听见。棉袄里的体温大姨关上门,
转身时带起一阵雪花膏和樟脑丸混合的气味。她背对着林墨,解开棉袄纽扣,
手指在里面摸索。林墨看见她后颈的绒毛上沾着一根线头,像一段未说出口的话。"冷不冷?
" 大姨突然问,声音发颤。 "有... 有点。" "忍忍就好了。
" 她的手从棉袄内袋抽出来,攥着一把钞票,"大姨给你这个。
"林墨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七十元钱被揉得皱巴巴的,边角卷起,沾着几根白头发。
钞票上还带着大姨的体温,比他的手烫得多,像一块刚从心口取出来的烙铁。"快拿着。
" 大姨把钱塞进他的裤兜,手指用力往里按,仿佛要把钞票嵌进他的肉里。
她的指甲缝里有块蓝墨水渍,林墨想起母亲纳鞋底时也常有这样的污渍,
只是母亲的手指更粗糙,像老树皮。"别告诉你妈。" 大姨的声音突然变尖,
抓住林墨的肩膀摇晃,"听见没有?这钱你自己藏好,买文具,买吃的,别让你妈知道。
" "为... 为什么?" 林墨的牙齿打颤。 "因为... 因为你妈脾气不好。
" 大姨松开手,后退一步,"她知道了会生气的。"林墨摸着裤兜里发烫的钞票,
突然明白这不是压岁钱,而是一个需要守口如瓶的秘密。他数着钞票上的褶皱,一共七道,
像大姨刚才说的七句话,每一句都藏着一半的真相。樟脑味的谎言大姨打开门,
外面传来表哥的笑声。她突然抓住林墨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记住,
是你自己在储藏室找到的钱,听见没有?跟我没关系。" 她的眼睛里有血丝,
像熬夜织毛衣的母亲。"大姨家也不容易。" 女人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表哥要学钢琴,一节课就要五十块。你大姨父最近生意不好做,
压力很大......"林墨点点头,却不明白为什么大姨一边说不容易,一边还要给他钱。
他想起母亲补鞋时说的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七十元像一顿昂贵的午餐,
只是不知道将来要用什么偿还。大姨突然从货架上拿下一个变形金刚:"拿着这个,
就说大姨给你找的玩具。" 那是表哥玩坏的擎天柱,一条胳膊不见了,
胸口的贴纸翘起边角。走出储藏室时,林墨感觉裤兜里的钞票像一块砖头,坠得他直不起腰。
大姨锁门的声音让他想起母亲关鸡笼的声响 —— 原来有些生物天生就该被关在笼子里,
有些秘密天生就该被锁在黑暗中。客厅里,母亲正在给大姨父倒酒,
脸上的笑容像新贴的年画。林墨把变形金刚藏在身后,裤兜里的七十元硌着大腿,
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红痕,像一条永远解不开的伤疤。月光下的算术半夜,林墨偷偷爬起来,
躲在窗帘后面数钱。月光透过玻璃照在钞票上,泛着冷光。七十元,他数了五遍,
每次数字都一样,可感觉却不同 —— 有时像沉甸甸的希望,有时像轻飘飘的谎言。
他想起表哥的 100 元压岁钱,是大姨笑着递过去的,大声说 "给强强买零食"。
而他的 70 元,是在黑暗的储藏室里,带着 "别告诉你妈" 的咒语,像偷来的赃物。
林墨把钞票夹在语文书里,夹在《我的理想》那篇课文中间。明天他要去镇上的文具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