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放下手中的钢笔时，墨水在病历本上晕染开一片深蓝。
“所以您认为，这种幻听与我的童年经历有关？”
他抬起眼，观察对面沙发上的年轻男人。
患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头发杂乱，手指慌乱敲击着自己的膝盖，袖口露出蜿蜒的伤疤——新的刀伤覆盖着旧疤，交错杂乱分布。
林夜没有回答。
“不是幻听。”
男人突然前倾，瞳孔放大，样子有些颠狂，“我肯定是把《镜》带回来了，那个声音是它的。
上周三凌晨西点十七分，他在我耳边说……”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站起走向满是书籍的书柜上，平静拿出几本书又放回去，稍微看起来正常了一些。
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林夜看向病历本，发现自己无意识记下了“凌晨西点十七分”这个精确时间，仿佛身体比大脑更早认出这个信号。
他在时间上划了一笔，轻轻合上病历本，皮革封面沾着雨水的潮气。
桌上的计数器发出响声，男人放下手中的书，面无表情 走向他，林夜则是露出标准微笑道：“张先生，下次可以谈论自己喜欢的书，不过今天的重点是你的创伤后应激的情况。”
林夜本以为可以平静与男人交谈，男人却不可置信道：“可是我没有下次了，而你…以为我在妄想？”
林夜刚想开口解释，男人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指向自己的锁骨，“看见这个冒诡异蓝光的数字7了吗？”
锁骨赫然是用小刀划出数字7，己经明显结痂了。
林夜点头回应，男人坐到他面前的椅子，自言自语道：“我知道通关失败的人会成为镜中人，而且永远困于游戏里面出不来！”
可男人突然激动地伸手去抓林夜衣领，崩溃落泪，“我昨天在大厅看见三个月前失踪的……”报警声突然炸响。
两位保安撞开门冲进来时，眼前的病患正用拆信刀抵住自己颈动脉。
林夜注意到刀尖在颤抖——不是恐惧，反倒是某种诡异的兴奋感。
男人己经双目失神，口中一首呢喃着“我己经出不去了”。
他高举起刀要刺向自己，死亡没有为他开门，但他清楚感受到血液滴落在身上的感觉。
睁开眼，看见林夜手握刀面，他十分害怕的松开刀。
林夜后退几步，把刀放在桌上。
旁边的两个保安顺势制止住男人的行动。
简单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耳边一首响起刚才那个男人的话“告诉他们，林医生。”
男人被带出去时咧嘴笑着，眼睛布满血丝，“你书架第三层那本《路西法效应》，书页边缘全是手指摩挲的痕迹……你也在找答案对不对？”
雨更大了。
林夜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用冷水冲洗让自己冷静，水顺着下巴滴进白瓷洗手池。
镜中的男人有着恰到好处温和轮廓，连苍白的脸色都符合人们对心理医生的期待。
他解开衬衫第三个纽扣——锁骨下方光滑平整，没有任何数字留下的烙印。
但当他闭上眼睛，视网膜上却莫名其妙残留着那个荧光蓝的数字“7”，像烧红的铁丝在烙印在黑暗中。
“咚咚咚…”卫生间的门被敲响，值班的护士小姐开口询问：“林医生，刚才保安跟我讲你的手受伤了，需要我帮忙处理伤口吗？”
林夜看着手掌心渗血的纱布，回应道：“都己经是下班时间了，不用麻烦了。”
护士小姐礼貌性回复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意识到自己思绪有些混乱的林夜，推开卫生间的门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他打开面前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纱布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随后整理好桌面上的东西后离开了。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在脚边汇成细流。
林夜站在诊所后面的巷子里，他拿出刚才拆信刀伸进雨水中，刀面上残留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
金属冷光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拐角处的便利店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收银台后的老太太眯着眼打量他滴水的风衣，目光在他缠着纱布的右手停住了两秒。
林夜随手从烟架上拿了一包烟，放在玻璃柜上。
他注意到玻璃柜台下压着一张寻人启事——照片上的大学生带着黑框眼镜，失踪日期是三个月前。
“最近总有人来问这个。”
老太太找零钱时突然开口，指甲敲了敲那张泛黄的纸片，“那孩子常来买薄荷糖，我记得他最后一次…”他指了指货架最下层，“买了整整一盒打火机。”
林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陈列架阴影里，某个蓝壳打火机反射着微光。
侧面隐约能看到刻印着极小的数字“7”，他不可置信的用手遮住一只眼睛。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林夜盯着那个打火机，后颈泛起针刺般的寒意。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款式的打火机，但是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更清晰的图像，金属外壳上应该还有道横向划痕，就在数字正上方。
“要拿一个吗？”
老太太问。
“谢谢，不用。”
林夜推开店门，潮湿的风裹着扑在脸上，他摸出刚买的烟，却发现口袋的打火机不见了，精神更加的恍惚。
这样的认知让他莫名烦躁起来，仿佛某个精心设计的仪式被打破了。
在公寓电梯里，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林夜站在金属门前，看着镜面倒影中的自己慢慢开始扭曲变形。
他点下自己的楼层，却在楼层显示跳到"7"时，他突然伸手按住紧急停止按钮。
"叮"的一声，电梯戛然而止。
密闭空间里，通风扇的嗡鸣被无限放大。
林夜走出来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手指触碰锁骨处的皮肤。
那里光滑平整，但神经末梢却传来灼烧般的幻痛。
他想起患者衣领下那个歪斜的"7"，结痂的伤口边缘泛着不自然的蓝光。
他选择走几层楼梯让自己冷静下来。
到家门去，他把钥匙***锁孔转了半圈就卡住了。
林夜停下动作，目光落在门把手上——一丝长发缠绕在金属部件间，在廊灯下泛着暗红。
这不是他公寓管理员太太的发色。
他轻轻推开门缝。
黑暗中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客厅茶几上摊开着《路西法效应》，书页停在"去人性化实验"章节。
沙发背对着门口，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有人正用指尖摩挲书页边缘，动作熟稔得像在抚摸旧情人。
"你迟到了。
"女声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感，"我差点以为要错过第一次测试。
"林夜站在玄关没有动。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地板上，在寂静中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
他注意到茶几玻璃下压着的照片被换成了某个实验室的平面图，而原本放在那里的，应该是去年团建时和同事们的合影。
林夜站在门外，出声询问道：“你是什么人？”
"别紧张，林医生。
"沙发转过来，穿黑色连帽衫的少女晃了晃手中的神经连接装置，"或者说...林教授？
"装置侧面刻着"LY-707"的编号，正在发出幽蓝的光。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
借着刹那的亮光，林夜看清了少女锁骨处的数字——那是用烙铁烫出的"13"，伤口新鲜得像是刚刚形成。
"欢迎回到镜中世界。
"她笑着按下装置启动键，"看来你现在什么都不记的了。
"黑暗吞没视野前的最后一秒，林夜注意到书柜第三层空了。
《路西法效应》正躺在少女的背包里，书页中露出半截金属光泽的拆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