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柴房里的异乡客与醉眼
粘稠、沉重、仿佛要将灵魂都溺毙的黑暗。
林轩的意识在无边的混沌中沉浮，剧痛如同附骨之蛆，缠绕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破碎的记忆、濒死的恐惧、以及那匪夷所思的“逻辑之眼”带来的震撼画面，在脑海中疯狂交织、冲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黑暗的帷幕。
林轩艰难地掀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布满蛛网的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尘土味，以及……劣质酒气的酸馊味。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铺着薄薄一层散发着***气味的干草。
这里不是阴森的地牢，但也绝不是什么好地方——一间废弃的柴房。
他挣扎着想动一下，全身立刻传来剧烈的***，尤其是胸口和后背，火烧火燎地疼，估计是摔伤和碎石冲击所致。
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疼痛。
“咳…咳咳…”压抑不住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牵扯着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醒了？”
一个沙哑、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像是刚被砂纸磨过。
林轩猛地一惊，忍着痛楚扭过头去。
柴房的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杂物。
一个身影就歪靠在那里，手里还抓着一个油腻腻、几乎包了浆的暗红色酒葫芦。
正是刑场边缘那个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的邋遢老头——青岚宗外门传功长老，吴长风。
吴长风灌了一口酒，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似乎根本没看林轩，只是随意地咂了咂嘴：“命挺硬，挨了执法堂的‘震气掌’余波，又摔了个结实，居然没散架。”
震气掌？
林轩心头一凛。
是那个赵坤长老？
难怪当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巨力撞在身上。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只是个杂役弟子，体质本就孱弱，若非自己穿越带来的某种未知变化，加上那混乱中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恐怕真就交代了。
“多谢…长老救命之恩。”
林轩的声音嘶哑干涩，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牵动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恩？”
吴长风嗤笑一声，又灌了一口酒，酒液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滴落，“救你？
老头子我只是看那破机关坏得蹊跷，顺道把你这个‘罪证’捡回来，免得被碎石埋了，死无对证，不好跟上面交代。”
他的语气随意，甚至带着点宿醉未醒的迷糊，但林轩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关键——“蹊跷”。
这个老头，绝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他用铁链精准砸向控制机关节点的动作！
“长老明鉴，”林轩强忍疼痛，大脑飞速运转，“弟子确实是被冤枉的！
那机关…或许是年久失修？”
“年久失修？”
吴长风浑浊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那目光并不锐利，甚至有些涣散，却让林轩莫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那双眼睛看穿了。
“青岚宗的断头台，用的可是掺了‘玄星铁’的寒铁铡刀，核心机关阵盘由内门炼器堂维护，十年一检。
你告诉我，它会在行刑的节骨眼上，因为‘年久失修’，精准地在你喊冤、刽子手分神的时候，被一根铁链砸坏了关键节点？”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林轩心上。
这老头看似醉醺醺，观察力和逻辑却清晰得可怕！
吴长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林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小子，你身上有古怪。
那眼神…不像一个等死的杂役，倒像…像老夫年轻时在古战场遗迹里，见过的那种…试图解析上古禁制的阵法师。”
他蹲下身，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搭在了林轩的手腕上。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探查意味的灵力，瞬间涌入林轩的经脉！
林轩身体骤然绷紧！
他下意识地想反抗，却根本无力挣脱。
那灵力如同灵活的游蛇，在他干涸、受损的经脉中快速游走，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咦？”
吴长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随即眉头紧锁，“奇哉怪也！
经脉细弱，多处受损…这灵根…果然是‘伪灵根’，五行杂糅，稀薄不堪，比老夫预想的还要糟…按理说，这种资质，别说引气入体，连灵气都难以清晰感知…可你…”他猛地抬头，那双醉眼死死盯住林轩：“你在刑场上，怎么‘看’到机关节点弱点的？
还有你喊冤时，提到柴房地砖下的‘证据’，是真是假？”
压力陡增！
林轩的额头渗出冷汗。
这老头不好糊弄！
他的“逻辑之眼”是最大的秘密，绝不能暴露。
至于证据…当然是假的！
“弟子…弟子当时只是急中生智，胡乱喊的，只想拖延时间…”林轩选择半真半假地回答，“至于机关…弟子以前在杂役院劈柴，对各种木头、石头的纹理、脆点有些经验…当时被逼到绝路，不知怎么就…感觉那里很脆弱，就砸了过去…”他把能力归结为某种“首觉”和“经验”。
“劈柴的经验？”
吴长风盯着他看了足足十几息，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嗤笑一声，松开了手，那股探查的灵力也收了回去。
“放屁！
玄星铁掺寒铁打造的机关节点，是你能凭劈柴经验找到的？”
他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万事不关心的模样，拎起酒葫芦灌了一口：“罢了罢了，老头子我懒得管你身上的猫腻。
赵坤那老小子丢了大脸，陈枫那小崽子也不会放过你。
把你丢在这柴房，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造化。
三天后，若你还没死，也没被陈枫的人弄死，就滚去后山废矿洞报道，那里缺个挖‘沉星砂’的苦力，总比待在这里等死强。”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柴房门，嘴里还嘟囔着：“晦气，耽误老子喝酒…吱呀”一声，破旧的柴房门被关上，光线再次暗淡下来，只剩下浓重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酒气。
柴房里只剩下林轩一人。
他长长吁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暂时安全了？
不，这柴房绝非久留之地。
吴长风的话很明白，陈枫绝不会放过他，执法堂也可能随时找麻烦。
三天？
他可能连一天都撑不过去！
当务之急，是恢复伤势，弄明白这具身体和这个世界的根本——灵气！
以及他这双“逻辑之眼”！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努力摒弃杂念，尝试回忆这具身体原主关于修炼的零星记忆。
引气诀…青岚宗最基础的吐纳法门，所有弟子入门必修，旨在感应天地灵气，引气入体，滋养肉身，洗练经脉…他按照记忆中的方法，调整呼吸，努力去“感应”周围环境中的“气”。
然而，和原主的体验一样，西周一片混沌。
他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能闻到霉味和尘土味，但所谓玄之又玄的“灵气”，却如同镜花水月，模糊不清，难以捉摸。
这就是伪灵根的悲哀？
对灵气亲和度极低，如同高度近视者看不清远处的风景。
但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启动了那奇异的“逻辑之眼”！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化！
昏暗的柴房不再是单纯的物质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无数极其微弱的、五颜六色的光点！
它们如同宇宙尘埃般漂浮着，有的活泼跳跃，有的沉滞缓慢。
最多的是土黄色和深褐色的光点（土系灵气？
），其次是稀薄的水蓝色（水系？
）和微弱的青绿色（木系？
），代表金和火的赤金与火红色光点则稀少得可怜。
这些…就是灵气粒子？！
林轩心中剧震！
在“逻辑之眼”下，无形的灵气竟然化作了可视的“粒子流”！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导那些光点。
果然，如同记忆所述，那些光点对他意念的牵引反应极其微弱、迟钝，如同磁铁无法吸引塑料。
这就是伪灵根的桎梏，仿佛身体对这些能量粒子有着天然的排斥力场就在林轩有些沮丧，准备收回意念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墙角一堆杂物——那是废弃的矿篓、锈蚀的矿镐和一些不知名的、颜色暗淡的矿石碎块。
突然，他“看”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众不同的银白色光丝，正极其缓慢地从一块拳头大小、表面坑洼不平的暗灰色矿石中逸散出来！
那银白色光丝极其细微，若非“逻辑之眼”的敏锐洞察力，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而且，它逸散的速度慢得惊人，与空气中活跃的灵气粒子形成鲜明对比。
更让林轩惊愕的是，当他意念扫过那丝银白色光丝时，他那对普通灵气粒子爱答不理的“伪灵根”，竟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渴望？！
就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对一滴水的渴望！
这是怎么回事？
林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强忍着伤痛，艰难地挪动身体，一点点爬向那堆杂物。
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眼中只有那块逸散着银白光丝的暗灰色矿石。
终于，他够到了那块石头。
入手冰凉粗糙，比普通石头更沉一些。
他将其紧紧握在手中，闭上眼睛，再次启动“逻辑之眼”，将全部意念集中在那丝微弱的银白光丝上，尝试着引导它。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牵引感！
那丝银白色的光丝，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竟然真的顺着他的意念，极其缓慢地、却异常稳定地，透过他的掌心皮肤，钻入了他的体内！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那火烧火燎的伤痛，竟然被稍稍抚平了一丝！
虽然效果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感觉是真实的！
这不是普通的天地灵气！
这块矿石里逸散出的银白色能量，他的伪灵根居然能吸收？！
林轩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手中这块其貌不扬的暗灰色矿石，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沉星砂”矿渣？
吴长风提到的后山废矿洞…挖的就是这种东西？
这矿石里蕴含的银白能量，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的伪灵根唯独对它产生反应？
就在林轩全神贯注研究矿石，试图引导更多银白光丝时——“哐当！”
一声巨响！
柴房那本就不甚牢固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门口两个面色不善、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青年。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狞笑，正是陈枫身边最忠实的狗腿之一，王虎！
“哟，林轩，命还真大啊？
断头台都收不了你？”
王虎抱着膀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林轩手中的矿石，又落在他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是戏谑和残忍，“枫少说了，看你活着挺碍眼的。
让哥几个，送你一程！”
他身后的另一名弟子，则狞笑着抽出了腰间的短刀，一步步逼近。
林轩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陈枫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他身受重伤，连站起来都困难，如何抵挡两个明显有修为在身的外门弟子？
他下意识地将那块暗灰色矿石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仿佛是他唯一的依仗。
银白色的光丝，还在极其缓慢地流入他的掌心，修复着微不足道的伤势。
但这点能量，杯水车薪！
怎么办？！
王虎的阴影，己经笼罩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