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冷刀锋
冰冷。
后脑勺贴着地板，刺骨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天花板是纯白色的，白得晃眼。一个微小的红点在墙角闪烁，像一只不眨的眼睛。
太阳穴突突地跳，一阵尖锐的疼痛。桌上有一杯没喝完的水，玻璃杯壁上还挂着水珠。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
门开了。
苏晚晴站在门口，玄关的灯光在她身后勾出一圈毛边。她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左边脸颊上有一块青紫，被几缕垂下的发丝遮着。她看着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那眼神里，除了冰，还有刻骨的厌恶，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冷。
我撑着地板想坐起来，喉咙发干，“晚晴，不是……”
她根本没听。她径直走到客厅的茶几前，拿起那支黑色的录音笔，握在手心，转身就走。
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跳上。
不能让她走。她带着这个东西走出这扇门，一切就都完了。
胸口猛地一抽，像被冰锥刺穿。我猛地挣扎起身，不顾那炸裂的痛楚，嘶哑地低吼：“你看清楚！”
我抄起旁边的一把椅子，用尽全力砸向墙上的装饰画。画框碎裂，玻璃渣四溅。画后面，是一个黑色的，嵌在墙里的小方块，上面同样有一个红点在闪。
“还有这里！”
我没停下，又走向电视柜。我一脚踹开柜门，扯出里面纠缠的电线，一个连着电源的信号发射器被我拽了出来，我把它扔在地上，用脚踩碎。塑料外壳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和电流的滋滋声。
苏晚晴终于转过身，她看着满地的狼藉，脸上的冰霜裂开一道缝隙。但她手里的录音笔握得更紧了。
我走到书架前，没有去碰那些书。我抓住书架的边缘，用力向外一拉。沉重的木制书架轰然倒塌，书本和杂物散落一地，灰尘呛得人咳嗽。
书架后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保险箱。
我捡起一根断裂的椅腿，走到保险箱前，对着密码锁的位置砸下去。
一下。又一下。
金属撞击声震得耳膜发痛。火星四溅。锁芯变形，凹陷，最后“砰”地一声弹开。
我拉开箱门，里面没有钱，没有珠宝，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我把它拿出来，走到她面前，递过去。
她看着我手里的文件袋，又看看我的脸。她另一只手里，还攥着那支录音笔。她的视线从文件袋移到我的脸上，又落回文件袋。那只攥着录音笔的手，指节泛白。
2 刻骨厌恶
另一只手，慢慢地，伸了过来。指尖带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微颤，悬在半空，仿佛在触碰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最终还是接过了文件袋。粗糙的牛皮纸边缘划过我的指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
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转身，将那支黑色的录音笔放在了茶几上。一声轻微的“叩”。那动作不像放下，更像安置一件仍有价值的武器，一个她随时可以重新握回的屏障。
她走到沙发旁，靠着扶手，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动作比之前慢了些。
几张纸滑了出来。
她低头看着，一页，一页。
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电视柜那边传来的，电流微弱的滋滋声。
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脸上依旧冰封，但捏着纸张边缘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透出缺乏血色的白。
最后，她手里的纸垂了下去。她抬起头，看着一地的狼藉，目光没有焦点。
她没看我，也没再看那个文件袋或录音笔，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了，锁芯转动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拧紧了我的心脏。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赎罪的炼狱，我才刚踏进去。第二天早上，客厅里弥漫着一股米粥的香气。
我把打扫出来的碎玻璃和木头渣装在一个垃圾袋里，放在门边。倒塌的书架还横在那里，像一头巨兽的尸骸。
餐桌上摆着两碗粥，一碟咸菜，还有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旁边是两杯温热的豆浆。
她房间的门开了。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颊上的青紫比昨晚更明显了。她走到餐桌前，停下脚步。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食物，最后落在我身上。
“吃点东西。”我说。
她没动，就那么站着。
过了一会，她伸出手，拿起了那杯豆浆。杯壁还是温的。
她看着我的眼睛，手腕微微倾斜。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顺着我的领口流下去，浸透了胸口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那股甜腥味钻进鼻腔，不是羞辱，而是提醒——提醒我曾经多么混蛋。这是我该受的。
我站着没动。
她把空了的玻璃杯放回桌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嗒”。
她转身，走回房间。门又关上了。
我解开衬衫的扣子，湿透的布料从皮肤上剥离。我走进浴室，拧开花洒。热水兜头而下，蒸腾起一片白雾。水流声很大，盖过了脑子里所有声音。
镜子被水汽模糊，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我抬起手，指尖触碰着镜子，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冲不掉那股豆浆的甜腥味。
我握紧拳头，抵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骨节硌得生疼。
我换了件干净的衬衫。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散尽，混着一股豆浆的甜腥味，黏在空气里。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我的房间和外面的狼藉格格不入。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摆着三台显示器的电脑桌。
我坐下来，敲击键盘。屏幕亮起，幽蓝色的光照亮我毫无表情的脸。
指尖飞舞，代码如瀑般倾泻。苏氏集团的防火墙在我眼中形同虚设，那个当初为了监视她一切动向而设下的后门，成了一条无人知晓的黑暗秘径。
追踪，锁定，解析……诺维科技的伪装层像洋葱一样被我一层层剥开，最终露出它肮脏的核心。IP地址被层层代理，像一条狡猾的蛇，在全世界的网络节点里穿梭。
我追踪着它的尾巴。
两个小时后，我把它逼到了死角。最终的地址指向一个服务器，注册公司是诺维科技。
我把所有的入侵日志、数据传输记录和反编译出的对方后门程序打包，压缩成一个加密文件。
我注册了一个一次性的匿名邮箱，找到了她助理的公开邮箱地址。
邮件主题：紧急关于贵公司核心算法的安全漏洞证据。
附件。
发送。
轻轻一个指令，所有操作痕迹化为虚无，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这片数据深海。
我关闭电脑。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