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牛什么牛小孩

时间：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一个雪天。

地点：日本鬼子占领下的冀南一城郊。

没落的商贩后代杜老三的老婆吴氏，刚刚生下一个五斤多的瘦弱女婴就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杜老三原以为这次老婆可以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儿子，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生了一个丫头片子！他气呼呼地对院内的四弟说：“败家娘们，真是不争气！老四，你赶快去把李大夫叫过来，让他给你嫂子看一看！”说完，他颓废地坐在屋里仅有的一张破太师椅上，一个人望着屋顶唉声叹气。

村里的李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他放下小药箱，给吴氏认真地诊了诊脉，最后对杜老三和他的母亲刘氏及接生婆说：“老三，放心吧，你媳妇没有啥大病，就是产后失血过多，太虚弱了，我这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们给她屋里烧点火，把房间弄暖和点，你再给她弄点好吃的，如猪肝、猪血等，补一补慢慢就好了！”杜老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说：“弄点好吃的？说得轻巧，现在大冬天我上哪去给她弄好吃的啊？这几年连续灾荒，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了。前一段时间，我走街串巷卖东西，好不容易赚了几个小钱。前天回来的时候，又碰上了铺铁路的鬼子们，全让他们抢去了，真他娘的不知道这日子该咋过啊！狗日的啥时候滚回日本啊！”李大夫说：“小声点，老三，咱们这里汉奸多，可不敢乱说话！你再想想办法吧，不要影响了你媳妇产奶。后面要是产不下奶的话，这大冷的天，你的孩子可要遭罪了……”

杜老三想到自己不该给医生抱怨，就把李大夫亲自送出了家门，然后对母亲刘氏说：“妈，家里还有几个鸡蛋？”刘氏说：“就剩五个了，还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攒下的，就是为了让兰芳她娘坐月子的时候吃。”杜老三说：“我知道了，你先给兰芳她妈做个鸡蛋荷包吧，一天吃一个，不要多吃，过几天再把屋后窖里我藏的那个老母鸡杀了。等一会儿，我再去找一找村里的王猎户，看看他能不能帮忙打几只野兔。”刘氏说：“兔子肉好是好，现在兵荒马乱的，人家给你打不打？”杜老三对母亲说：“我去找他说一说，不打再想别的办法。”

在村西头一个破败的院子里，杜老三找到了五十多岁的王猎户，说明了来意。王猎户说：“我都好几个月不打兔了，现在小鬼子一听到枪声就紧张，三个月前我打兔时还把我打了一顿，把我的枪和猎物都抢走了。现在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眼下倒是打兔子的好时候，可是想打也没有家伙事啊！要是有的话，我就借给你！”杜老三说：“那现在咋办呢？”王猎户说：“没有枪也能逮兔子，就是麻烦一点，你让家里的几个兄弟侄子带上木棍，在雪停以后去村南头五里外那片荒地里转一转，肯定不会空手回来的。”杜老三听了以后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回到家第二天，雪慢慢地停了。吃过早饭以后，杜老三把四弟、大哥的儿子、二哥的儿子及堂弟的一个儿子都叫了过来，交代了要办的事情。大家一听要去逮兔子，都很兴奋，每个人都拿了一根一米来长的木棍，兴冲冲地来到了村南头的那片荒地里。

大家在乱坟旁枯萎的荒草中走了好几个来回，虽然发现了一些兔子窝，却没有发现一只兔子，大家感到很失望。读过几天私塾的杜老四对大家说：“我们的教书先生说，狡兔三窟，看来说的一点不假，兔子现在也成精了，估计是知道我们今天要来，都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了。”杜老三说：“你这个书呆子，纯粹就是胡扯八道，兔子咋会知道我们今天要来逮它们？”

就在杜老三决定带领大家回家的时候，二哥的儿子杜仲林突然用手示意大家别动，然后小声对大家说：“我看到兔子了！”大家顺着杜仲林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灰色的兔子在一个土坡底处椭圆形的洞口处机警地向外探头探脑。大家自觉地围成了一个圈，慢慢地逼近洞口。

那只灰色的兔子随着大家的靠近感受到了危机，出于本能“嗖”的一声从洞口跳了出来，杜仲林随之一棍子打了过去，遗憾的是没有打中它。灰色的兔子惊慌失措，从杜老四身边飞奔而去。大家齐声呐喊，拎着棍子追打，把兔子从一个方向赶到另一个方向。人终归跑不过兔子，一会儿兔子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大家却都累得气喘吁吁。

就在杜老三决定带领大家回家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只黑兔子在面前的一个草丛里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杜老三眼疾手快，抡起棍子猛地就打。那只黑兔子惨叫一声，瘸着腿一颠一颠地跑开了。大家见状纷纷追去。大哥的儿子杜孟林跑上来给受伤的兔子致命一击，终于把这只肥大的黑兔子逮住了。

中午，杜老三的母亲刘氏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兔子肉，当她去让儿媳吴氏喝汤的时候，没想到吴氏竟然因大出血悄无声息地死了。杜老三闻声赶来，摸了一下老婆的鼻息，发现吴氏早已没有了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掉了，她死的时候连刚生的女儿都没有看上一眼。

杜老三不由得悲上心来，号啕大哭。他三岁的大女儿杜兰芳也跟着哭了起来。本家的亲人和邻居们听到声音，纷纷过来询问情况，得知吴氏已经归天都劝杜老三要节哀，尽快通知吴氏娘家人，并想办法为其办理后事。

就在杜老三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刘氏发现刚出生的孙女情况也很不好，出现了发烧和昏迷的症状。杜老三觉得这个丫头可能根本活不了几天，就让母亲给她喂一点兔子汤看看会不会好一点。没想到这个丫头昏迷一周后，不仅烧退了，而且奇迹般地睁开小眼睛……后来居然奇迹般地一天天长大了。邻居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个丫头没了娘，还能活下来，长大以后肯定不简单！”

杜老三给老婆吴氏办完丧事，又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债。他为此非常恼火，对两个女儿没有一点好脸色，特别是对三岁的大女儿更是骂骂咧咧、呼来喝去，半年时间都没有正眼看过小女儿一眼，也没有给她起名字，一直叫她二丫。二丫一岁的时候，母亲刘氏催杜老三给她起个名字，杜老三敷衍母亲说以后再起。后来，母亲催得次数多了，他只好去找四弟的私塾老师葛先生，葛先生说：“你的大女儿叫杜兰芳，小女儿就随着大女儿叫杜兰欣吧。”从此，二丫就有了名字。

杜兰欣两岁的时候，抗战胜利了。全村人欣喜若狂，杜老三高兴得第一次抱了小女儿杜兰欣，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一直说话不流利、没有人教说话的杜兰欣竟然拍着小手清晰地对父亲说：“爹，胜利了！”杜老三吃惊得张大了嘴，女儿都会说话了，自己都没有抱过她，他激动地说：“胜利了，二丫！抗战胜利了！鬼子给打跑了！以后就没有人欺负我们了！”杜兰欣三岁的时候，杜老三又娶了一个逃荒的女人于氏做老婆，可是于氏也很不争气，虽然生了一个儿子，腿却有些残疾。这让杜老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好几年他都闷闷不乐。他一直不待见的两个女儿倒是健健康康地茁壮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