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案初现云州府，秋雨连绵。捕房后院，张阿福端着热茶站在屋檐下，
看着院中那个背影。“头儿，喝口热的吧。”林墨站在雨里，纹丝不动，
盯着地上那摊已经被雨水冲淡的血迹。他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形挺拔，
眼神里透着常人少有的专注。“这血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辰时三刻，
李捕快巡街时看见的。”张阿福把茶杯放在石桌上，“头儿，这都看了一个时辰了，
雨这么大，痕迹早就没了。”林墨蹲下身，手指在地上轻轻划过：“血往东流，
说明尸体在西边。可西边是死胡同，除了那户王家，再无别家。”“王家？
就是那个开米铺的王老爷？”张阿福愣住，“他家昨儿还给府衙送了两百斤新米呢。
”“去王家。”林墨站起身，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王家米铺坐落在安乐街最繁华的位置，
三进的院子，青砖黛瓦。林墨站在门外，扫了一眼门楣上的“王记米铺”四个大字。“开门！
云州府捕房办案！”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一个老仆的脑袋：“差爷，
您这是……”话音未落，林墨已经跨进门槛。前院空荡荡的，几袋新米堆在墙角，
地上还有昨日未扫的谷壳。“你家主人呢？”“老爷昨晚说身子不适，一早就让人请了大夫。
”老仆擦着额头的汗，“这会儿应该在后院歇着。”林墨没说话，径直往里走。
穿过中院的月洞门，后院传来阵阵药味。他推开厢房的门，屋内陈设简朴，一张八仙桌，
几把太师椅，床上躺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王老爷，身子可好些了？”林墨走到床前。
王振山睁开眼，看到林墨的捕快服色，挣扎着要坐起来：“林……林捕头，您怎么来了？
”“听说您病了，特来看看。”林墨拉过把椅子坐下，“您这病，什么时候得的？
”“昨……昨晚，突然就胸闷气短。”王振山说话时眼神飘忽，“已经让人去请李大夫了。
”林墨点点头，目光扫过床头的茶碗，里面还有半碗药汤：“这药喝了多久了？
”“刚……刚喝下去。”“是吗？”林墨伸手去摸茶碗，“可这碗是凉的。
”王振山脸色一变，刚要开口，林墨突然掀开他的被褥。被子下面，
王振山的右手袖口染着暗红的血迹。“王老爷，这血怎么来的？”“我……我昨晚杀鸡，
不小心割到手了。”王振山语速加快，“林捕头，您这是什么意思？”林墨站起身，
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后院的墙角处，一个麻布包裹格外显眼。他回过头，
盯着王振山：“你昨晚杀的什么鸡？”“就……就普通的鸡。”“那鸡毛呢？鸡骨呢？
”林墨走回床前，“杀鸡总要处理内脏，可你这院子里干干净净，连根鸡毛都没有。
”王振山额头冒出冷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林墨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出了房间。
他走到墙角，打开那个麻布包裹。里面是一件血衣，还有一把带血的菜刀。“张阿福，
把人带回去。”“是！”王振山被押出房门时，突然挣扎起来：“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
”林墨站在院中，看着他：“那你说说，这血衣和刀子是哪来的？
”“是……是别人放在我这儿的！”王振山声嘶力竭，“林捕头，您要相信我，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林墨走近一步，“那昨晚你为什么一夜没睡？
你眼睛下面的乌青，骗不了人。”王振山浑身一颤，瘫软在地。捕房大堂，林墨坐在主位，
手里拿着那把菜刀。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刀柄处还缠着一缕青丝。“头儿，王振山招了。
”张阿福推门进来，“他说昨晚确实有人来过，但他不认识那人。”“不认识？
”林墨把刀放在桌上，“那人什么时候来的？”“戌时二刻，那人敲门说要买米。
王振山开了门，那人就把这包东西塞给他，让他藏好，说明天会来取。”“然后呢？
”“然后那人就走了。”张阿福挠挠头，“王振山说他当时害怕，想把东西扔掉，
可又怕那人找麻烦，就一直放在院子里。今早听说街上有血迹，他就更慌了。
”林墨沉思片刻：“那人长什么样？”“王振山说天太黑，没看清。只记得那人个子很高，
说话声音低沉。”“个子高，声音低沉……”林墨站起身，走到窗边，“这么模糊的特征，
怎么找人？”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林捕头，城南又出事了！
”林墨转过身：“什么事？”“赵家布庄的少东家赵明轩，今早被人发现死在自家后院，
身上十几处刀伤！”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林墨抓起桌上的刀：“走，去赵家。
”赵家布庄在城南最热闹的集市旁，门面有三间，平日里生意兴隆。
此刻门口围着一圈看热闹的百姓，捕快们正在维持秩序。“都让开！捕房办案！
”张阿福在前面开路。林墨穿过人群，走进布庄。柜台后面站着个妇人，四十来岁，
哭得眼睛通红。“林捕头，您可算来了！”妇人扑过来就要下跪，“您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
”林墨扶住她：“赵夫人，先带我去看看现场。”后院很小，靠墙处堆着几匹布料。
赵明轩的尸体躺在院子中央，身上的血已经凝固，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林墨蹲下身，
仔细查看伤口。刀伤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腹部，每一刀都很深，明显是要致人于死地。
“仵作验过了吗？”“验过了。”张阿福递上一张纸，“一共十三处刀伤，致命伤在心脏。
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子时到丑时之间。”林墨接过纸，扫了一眼：“凶器找到了吗？
”“没有，凶手应该带走了。”“不对。”林墨站起身，走到墙角，“你看这里。
”墙角的砖缝里，有一小块布料。他伸手取出来，那块布上沾着血迹，边缘处还有几个针脚。
“这是什么？”张阿福凑过来看。“是衣服上扯下来的。”林墨把布料展开，“凶手杀人时，
衣服被什么东西刮破了。”“那现在怎么办？拿着这块布去找人？”林墨没回答，
而是转身走回院子中央。他再次蹲下，这次他注意到赵明轩的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
他掰开赵明轩僵硬的手指，里面是一枚铜钱。“铜钱？”张阿福不解，“这有什么用？
”林墨拿起铜钱，对着阳光仔细端详。这是枚嘉佑通宝，铸造年代已经有几十年了。
但让他在意的是，铜钱的边缘有个很小的缺口，像是被人用力咬过。“这铜钱，
死者为什么要攥在手里？”“可能……可能是巧合？”张阿福试探着问。“不是巧合。
”林墨站起身，“一个人临死前，会本能地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东西。但这枚铜钱，
显然不是随便就能抓到的。”他走到赵明轩的尸体旁，观察地面。地上有打斗的痕迹，
泥土被翻动，还有几滴溅出的血迹。但在赵明轩的左手边，有一小片区域格外干净，
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这里原本放着什么。”林墨指着那片空地，“而且就在这个位置，
死者才能摸到那枚铜钱。”张阿福挠头：“会不会是凶手拿走了什么东西？”“很有可能。
”林墨把铜钱收好，“去把赵夫人叫来。”赵夫人眼睛哭肿了，走路都有些摇晃。
林墨扶她坐下：“赵夫人，昨晚你儿子在后院做什么？”“他……他说要整理布料，
准备今天送货。”赵夫人抽泣着，“我让他早点睡，可他说一定要整理完。
”“后院平时放什么东西？”“就是些布料，还有两个装铜钱的钱匣子。”“钱匣子？
”林墨心中一动，“现在还在吗？”赵夫人愣了愣：“应该……应该在的，就放在墙角那里。
”林墨立刻走到墙角，果然看到两个木匣子。他打开第一个，里面装满了铜钱。打开第二个，
却是空的。“这个匣子原本装什么？”“也是铜钱，昨天刚收的货款，有二十两银子。
”赵夫人说完，突然惊呼，“难道是被偷了？”林墨拿起空匣子，
里面确实还有几枚散落的铜钱。他把铜钱倒出来，发现其中一枚的边缘有同样的缺口。
“找到了。”他握紧那枚铜钱，“凶手的目标是这个匣子里的钱。”“可这只是普通的铜钱，
为什么要杀人？”张阿福不解。“因为被发现了。”林墨站起身，“赵明轩整理布料时，
撞见了凶手偷钱。凶手为了灭口，杀了他。搏斗中，凶手的衣服被刮破，留下了那块布料。
赵明轩在死前，抓住了一枚掉落的铜钱。”“那现在怎么找凶手？”林墨走出后院，
站在布庄门口。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凶手拿走了二十两银子的铜钱，
这些钱他不可能一次花完。”林墨转身对张阿福说，“去查最近几天，
谁在集市上花了大量铜钱。特别是那些平日里很少花钱的人。”“是！”林墨回到捕房，
已经是傍晚。他坐在书房里，把那两枚铜钱放在桌上，仔细对比。缺口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说明是同一个人咬的。“谁会咬铜钱？”他自言自语。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进来。
”进来的是个年轻捕快，叫刘平，刚入职半年。“头儿，我在集市上打听了一圈，
发现一个可疑的人。”“说。”“有个叫张老三的乞丐，这两天突然阔气起来。
昨天买了两斤猪肉，今天又去茶馆喝茶。”“张老三？”林墨皱眉，“他住在哪？
”“城西的破庙里。”林墨站起身：“走，去看看。”城西破庙早已荒废，屋顶塌了一半，
墙上爬满青苔。林墨推开破门，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墙角处点着一盏油灯。“谁？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灯光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坐在草垫上，手里端着个酒碗。
他五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张老三？”林墨走近。老头抬起头，
看到林墨的捕快服色,酒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差……差爷，我没做什么坏事啊！
”“没做坏事？”林墨蹲下身，“那你这两天哪来的钱买肉喝酒？
”“是……是有好心人施舍的。”“施舍？”林墨冷笑，“你在这破庙住了三年，
什么时候见过有人给你这么多钱？”张老三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墨伸手去翻他的破褡裢，里面果然有一小堆铜钱。他拿起一枚，对着灯光看，
边缘处有个缺口。“这钱哪来的？”“我……我捡的！”张老三突然跪下，“林捕头，
我真的是捡的！昨天夜里，我在城南集市那边找吃的，看到地上有个袋子，里面装着这些钱。
我当时害怕，可又太饿了，就……就拿了一些。”“袋子在哪？”“扔了，我怕被人看见。
”林墨站起身，沉思片刻：“你昨晚在集市什么位置捡到的？
”“就……就赵家布庄后面的巷子里。”林墨心中一震。赵家布庄后面的巷子，
正是凶手逃跑的方向。凶手杀人后，慌乱中把装钱的袋子掉在了那里。“你还看到什么了？
”“没……没有了。”张老三摇头，“当时天很黑，我拿了钱就跑了。”林墨转身要走，
突然停住脚步：“你刚才说，袋子里装着钱。什么样的袋子？”“就……就普通的布袋子，
青色的，上面还绣着花。”青色布袋，绣着花。林墨想起今天在赵家后院找到的那块布料，
也是青色的，边缘有针脚痕迹。“你确定是青色？”“确定！”张老三拼命点头，
“我亲眼看到的。”林墨不再多问，带着刘平离开了破庙。走在回捕房的路上，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今天的发现。两起案件，表面上看毫无关联。
一起是王振山家发现的血衣和刀，一起是赵明轩被杀。但如果把它们串联起来，
就会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凶手是同一个人。“头儿，您是说，杀赵明轩的人，
也是把血衣藏在王家的人？”刘平不解，“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转移视线。
”林墨停下脚步，“凶手知道杀人后会被追查，所以提前把血衣和凶器藏在王家，
让我们以为凶手另有其人。”“那凶手到底是谁？”林墨看着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
又要下雨了：“一个很聪明，但也很贪心的人。”回到捕房，
林墨把那块布料和那枚铜钱放在桌上，仔细研究。布料是上好的棉布，针脚细密，
应该是出自巧手之人。铜钱上的缺口，说明有人经常用牙齿咬铜钱来验真假。
“谁会经常咬铜钱？”他问张阿福。“商贩？当铺的掌柜？”张阿福想了想，
“还有那些数钱的账房先生。”账房先生。林墨眼睛一亮：“去查赵家布庄的账房，
看看他这两天去过哪里。”“是！”夜深了，捕房里还亮着灯。林墨坐在书房，
面前摆着一张纸，上面记录着今天的所有线索。
钱——缺口张老三捡到钱袋——青色布袋——绣花布料——针脚细密——巧手之人他拿起笔，
在纸上写下两个字：账房。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头儿！查到了！
”张阿福推门而入，“赵家的账房叫李文书，今天一整天都没来铺子！”“他家在哪？
”“城东大柳树胡同。”林墨立刻站起身：“***人手，去李文书家！”大柳树胡同很窄，
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李文书家在胡同深处，院门紧闭，里面没有灯光。“砸门！
”几个捕快用力拍门，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门打开一条缝，
探出一张妇人的脸：“谁啊，这么晚了还……”话没说完，
林墨已经推开门：“云州府捕房办案，李文书在家吗？
”妇人吓得往后退：“他……他今天身子不舒服，一直在房里歇着。”林墨径直往里走，
穿过前院，推开厢房的门。屋里黑着灯，床上隆起一个人形。“点灯！”张阿福点亮油灯，
屋子瞬间亮了起来。林墨走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床上果然躺着个男人，四十来岁，
面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李文书？”男人睁开眼，看到林墨，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林……林捕头，您这是……”“你昨晚在哪？”“在……在家里。
”“在家？”林墨冷笑，“那你衣服上的伤口怎么来的？”李文书下意识地捂住右臂，
但已经晚了。林墨伸手拉开他的袖子，上面有一道长长的划痕，还渗着血。
“我……我不小心划到的。”“不小心？”林墨拿出那块布料，
“那这块布是不是你衣服上的？”李文书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林墨也不等他回答，开始搜查屋子。在床下，他找到一个青色布袋，里面还有几枚铜钱。
他拿起一枚，边缘处果然有缺口。“李文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李文书瘫坐在床上，
浑身发抖。良久，他才开口：“我……我不是故意要杀人的。”“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林墨搬了把椅子坐下。李文书闭上眼睛，声音沙哑：“我在赵家当了十年账房，兢兢业业，
可赵老爷从来不把我当回事。前些日子我母亲病重，需要十两银子买药，
我跪着求赵老爷借钱，他却说账上没钱。”“所以你就起了歹心？
”“我……我只是想偷点钱。”李文书痛苦地说，“昨晚我趁着夜深，翻墙进了后院。
我知道那里放着两个钱匣子，想偷一个就走。可没想到赵明轩还在整理布料，他看见我了。
”“然后你就杀了他？”“他要喊人！”李文书突然激动起来，“我当时慌了，
顺手抓起一把刀就……就捅了过去。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倒在地上了。”大堂内一片寂静。
林墨站起身：“李文书，你为了十两银子，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也毁了一个家庭。值得吗？
”李文书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流泪。“那血衣和刀呢？”张阿福问，“为什么要藏在王家？
”“我……我怕被抓，就想着嫁祸给别人。”李文书抹了把眼泪，
“王振山家我去过几次送账本，知道他家后院有个偏僻的角落。我把血衣和刀藏在那里，
想着如果官府查案，肯定会先查到王家。”“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林墨冷笑，
“可你算漏了一点——你在逃跑时，把装钱的袋子掉在了巷子里。那袋子是你亲手做的，
对吧？”李文书点点头：“我妻子不会做针线活，家里的布袋都是我做的。
”“还有那枚铜钱。”林墨拿出那枚缺口铜钱，“你当账房的，经常要验钱的真假。
时间久了，咬铜钱成了习惯。”李文书彻底瘫软了，像一摊烂泥。“把他带回去。
”林墨转身走出房门。院子里，李文书的妻子还站在那里，听到丈夫要被抓走，
扑过来就要下跪：“林捕头，求您放过他吧！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没了他可怎么活啊！
”林墨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嫂子，不是我不肯放，而是他犯了杀人罪。这是王法，
谁也改不了。”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李文书被押出来时，看了她一眼，眼中全是愧疚。
回到捕房，天已经快亮了。林墨站在院子里，看着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头儿，案子破了，
您怎么还愁眉不展？”张阿福端着茶走过来。林墨接过茶杯：“我在想，
如果当初赵老爷肯借那十两银子，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场悲剧？
”“可……可他也不是故意不借啊。”“是啊，不是故意。”林墨喝了口茶，“但有些时候，
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就能毁掉一个人的一生。”张阿福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了，
李文书的母亲病得怎么样了？”林墨突然问。“听说前天已经……”张阿福没说下去。
林墨沉默了。他想起李文书说那些话时的表情，那种绝望和痛苦，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个为母亲求药无门的儿子，在走投无路时选择了偷盗，却不料阴差阳错地变成了杀人犯。
“去衙门，请示知府大人，看能不能从轻发落。”林墨说。“从轻？可他杀了人啊。
”张阿福惊讶。“杀人偿命，这是王法。但情有可原，也该考虑。”林墨转身往屋里走，
“王法之外，还有人情。”第二章 疑云再起案子结了，云州府却没有平静下来。三天后，
城北又出了命案。死者是个挑水的老汉，叫孙大伯，七十来岁，无儿无女，
一个人住在破草房里。尸体是邻居发现的，死状很惨，脖子上有道很深的勒痕。
林墨赶到现场时，仵作已经在验尸了。“怎么样？”仵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叫王仵作，
在云州府干了三十年。他抬起头，摇摇头：“死因很明确，被人勒死的。
凶器应该是麻绳一类的东西。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戌时到亥时之间。”林墨蹲下身，
查看尸体。孙大伯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手上全是老茧，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
他的脖子上，那道勒痕深深地嵌进肉里，可以想象当时凶手用了多大的力气。
“屋里有什么东西被翻动过吗？”“没有。”张阿福在旁边说，“我进来时看了，
屋里东西都很整齐，不像是被抢劫的样子。”林墨站起身，环视四周。
这是间不到十平米的草房，墙壁都是泥糊的，屋顶上还有几个洞。屋里除了一张床，
就是一张破桌子和几个碗。“一个穷得叮当响的老汉，有什么值得杀的？”张阿福不解。
林墨没回答，而是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个碗，里面还有半碗剩饭。他拿起碗闻了闻，
饭是昨晚的，已经有点馊了。“孙大伯昨晚吃过饭？”“应该是的。
”邻居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站在门口说，“我昨晚戌时还看见他在门口坐着抽烟。
”“然后呢？”“然后我就回屋了，没再注意。”妇人擦着眼泪，“早知道会出这种事，
我就该多看几眼。”林墨走出草房，站在门口。
这里是城北最破旧的地方,周围住的都是穷苦人家。天刚亮，
几个挑水的汉子已经在井边打水了。“孙大伯平时有什么仇人吗？”“仇人？”妇人摇头，
“他一个挑水的老头子，能有什么仇人？这些年就靠挑水卖钱，勉强度日。
”“那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妇人想了想：“倒是有一件事，
前几天他突然说要回老家一趟，还问我借了五两银子。”“五两银子？”林墨皱眉，
“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说是老家有亲戚过世，要回去奔丧。”“他老家在哪？
”“好像是……是临县的张家庄。”林墨点点头：“他什么时候说要回去的？”“就前天，
我给了他银子，他说收拾收拾就走。可这两天我也没看见他动身。
”林墨沉思片刻：“这五两银子还在吗？”妇人一愣：“应该……应该在吧？他还没走呢。
”林墨回到草房，开始仔细搜查。床下、桌下、墙角，每个地方都不放过。最后，
他在床板下面找到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五两碎银子。“银子还在，
说明凶手不是为了钱。”张阿福说。“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林墨拿着布包，
“一个七十岁的老汉，没有仇家，又不图财，凶手为什么要杀他？”这时，门外传来喧哗声。
林墨走出去，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在和捕快争执。“我要见林捕头！我有话说！”“你是谁？
”林墨走过去。年轻人二十出头，穿着件旧长衫，脸色焦急：“我叫孙小宝，
是孙大伯的侄子。我听说他出事了，特意赶来。”“你住在哪？”“我在城南做工，
昨天才听说这事。”孙小宝说着就要往屋里冲，“让我看看我叔！
”林墨拦住他：“先别进去，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叔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孙小宝想了想，“前些天他来找过我，说要回老家一趟，问我借点银子。
”“借了多少？”“三两。”“他跟你说要回老家干什么吗？”“说是族里有人过世，
要去送葬。”孙小宝擦了把眼泪，“我当时手头紧，只给了他三两。他说够了，过几天就走。
”林墨和张阿福对视一眼。邻居说孙大伯借了五两,侄子说借了三两,加起来是八两银子。
可布包里只有五两。“还有三两银子呢？”孙小宝愣住：“什么三两？
”“你叔一共借了八两银子，可只剩五两了。”林墨盯着他，“另外三两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啊。”孙小宝慌了，“可能他花掉了？”“花掉了？”林墨冷笑，
“一个准备回老家奔丧的人，会把借来的银子花掉？”孙小宝说不出话了。
林墨转身回到屋里，继续搜查。这次他更仔细，连墙上的每一块砖都敲了敲。终于，
在墙角的一块松动的砖后面，他找到一张纸。纸已经发黄，上面写着几行字。林墨展开看，
眉头越皱越紧。“头儿，什么东西？”张阿福凑过来。“一张借据。”林墨把纸递给他，
“二十年前，孙大伯借给一个叫李富贵的人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张阿福惊讶，
“一个挑水的老汉，哪来这么多钱？”“这就是问题所在。”林墨把纸收好，
“孙大伯表面上是个穷苦老汉，可他手里有这么大一笔借款。这说明二十年前，他并不穷。
”“那现在呢？为什么现在这么穷？”“可能是被骗了，也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林墨走出屋子，“去查李富贵这个人，看他现在在哪。”“是！”回到捕房，
林墨把那张借据放在桌上，反复研读。借据上的字迹工整，日期是二十三年前的八月十五。
借款金额五十两，约定三年后归还，利息按月三分算。“二十三年了，这笔钱早该还了。
”林墨自言自语，“可孙大伯为什么一直没去要？
”他突然想起邻居说的话——孙大伯前几天说要回老家。会不会不是回老家奔丧，
而是去找李富贵要账？“头儿！”张阿福推门进来，“查到了！李富贵就住在临县张家庄，
现在是当地的大户。”“大户？”林墨站起身，“他做什么生意？”“听说是开了几家茶楼，
还有几处田产，挺有钱的。”“挺有钱……”林墨冷笑，“二十三年前借五十两银子，
现在成了大户。有意思。”“头儿，您是说这案子跟李富贵有关？”“很有可能。
”林墨拿起那张借据，“孙大伯借钱准备去张家庄，肯定是要找李富贵要账。
可他还没动身就被杀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不想让他去！”张阿福恍然大悟。“对。
”林墨走到窗边，“那三两银子，可能就是凶手从孙大伯身上拿走的。
”“可凶手为什么要拿走三两银子？”林墨沉思片刻：“或许不是拿走，而是补上。
”“补上？”张阿福糊涂了。“孙大伯一共借了八两银子，可屋里只剩五两。
这说明他已经花了三两。”林墨转过身，“凶手把三两银子放回去，
是为了制造一种假象——孙大伯根本没花过钱，还是和以前一样穷。
”“那凶手为什么要制造这种假象？”“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孙大伯要去张家庄。
”林墨的眼神变得锐利，“一旦有人知道孙大伯要去要账，就会顺藤摸瓜查到李富贵。
到时候，李富贵的麻烦就大了。”张阿福倒吸一口凉气：“头儿，
您是说李富贵派人杀了孙大伯？”“有这个可能。”林墨拿起那张借据，“走，去张家庄。
”张家庄离云州府有三十里路，林墨一行人骑马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村子不大，
只有几十户人家，但看起来挺富裕的，家家户户都是青砖瓦房。“李富贵家在哪？
”林墨问路边的老农。老农指着村头的一座大宅子：“就那儿，最大的那座。
”林墨策马上前，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那里。“几位差爷，有何贵干？
”管家客气地问。“云州府捕房办案，你家主人在吗？”“在的在的，请随我来。
”大宅子有五进院落，装修得富丽堂皇。林墨跟着管家穿过前院，来到正厅。
正厅里坐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一副富态的样子。“林捕头，
久仰大名。”李富贵站起身，拱手道，“不知林捕头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李老爷客气了。”林墨也拱手，“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李老爷。”“请说。
”林墨拿出那张借据：“李老爷认识这个吗？”李富贵接过借据，看了一眼，
脸色微微一变：“这……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二十三年。”林墨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