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初见
小时候您不管我，现在又来操心这些做什么？”
"孟凡！
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电话被粗暴挂断的忙音在耳边炸开，孟凡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
自从父母离婚后搬出来单住，每次和母亲的通话都像在走雷区，三句话内必定剑拔弩张。
十年了，这对母女依然学不会心平气和地说话。
***再次响起时，孟凡正盯着窗外的梧桐出神。
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坠落，像极了她和母亲之间那些未尽的言语。
"凡凡，这次就听你妈妈一次吧。
"电话那头传来孙伟华温和的嗓音，像一捧温水试图融化坚冰，"她最近血压又升高了，药也不好好吃。
你也知道她那脾气..."孟凡闭了闭眼。
孙叔叔确实是最适合母亲的人，永远能在她们母女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当个称职的和事佬。
"孙叔叔，您劝劝我妈吧。
"她的声音透着疲惫，"我真的不需要她这样...""这次不一样。
"孙伟华轻声解释，"是她老闺蜜的侄子，条件确实不错。
你妈这次是铁了心..."二十八岁。
在快节奏的一线城市正是拼搏的年纪，而在这座三线小城却己经要被贴上"剩女"的标签。
孟凡望着窗外被风吹起的树叶，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那些同龄人朋友圈里晒的婴儿照片，母亲每次欲言又止的眼神，都化作无形的枷锁。
"把电话给我妈吧。
"她终于妥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哼。
"妈，我去。
"孟凡放软语气，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但这是最后一次。
您得答应我按时吃药。
"彭慧握着电话的手松了松。
她太了解自己女儿了，能让她低头比登天还难。
"明天下午5点。
"母亲的声音依然硬邦邦的，但火气明显消了大半，"地址待会发你，别迟到。
"翌日，忙碌了一天，孟凡终于合上电脑，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工作室的订单处理完毕，正值初秋，温度还是有些高，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还早，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因为忙碌有些发皱的衣服，还是回家收拾一下吧。
回到家，她放了一缸热水，蒸腾的热气很快氤氲了整个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疲惫，也让她因为工作忙碌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擦干身体后，她站在衣柜前，指尖掠过各式衣物，最终停在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上——蕾丝拼接的袖口和领口透着几分精致，但整体剪裁简约，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她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粉底轻薄，唇色是淡淡的玫瑰豆沙，眼线只勾勒了细细的一条，衬得眼眸清澈而柔和。
微卷的长发没有刻意打理，只是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尾还带着些许未干的水汽，在灯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
“就当是见个普通朋友吧。”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心里依旧抵触这场相亲，但至少，她不想失礼于人。
推开餐厅的玻璃门，冷气混着淡淡的香氛气息扑面而来。
孟凡扫视了一圈，这个时段的餐厅人并不多，零星的几桌客人低声交谈着，刀叉偶尔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目光很快锁定了窗边的位置——那个男人正低头翻阅菜单，餐厅的玻璃窗滤进午后温吞的阳光，将窗边的男人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穿着浅灰亚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至小臂，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块低调的机械表，表盘泛着哑光的银，像他整个人一样，不张扬却经得起细看。
衬衫领口松开一颗纽扣，隐约可见锁骨的线条，既不过分随意，又不显得拘谨。
"是沈先生吗？
"孟凡走到桌前，礼貌地问道。
男人抬起头，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你好，孟小姐。
"落座后，简单的寒暄结束，孟凡首截了当地开口："沈先生应该也是被家里安排来相亲的吧？
"她的目光扫过对方考究的穿着和从容的气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需要相亲。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可能这样说有些冒昧，"孟凡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疏离而客气，"但我目前并没有恋爱或结婚的打算。
今天只是为了让长辈安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她的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忽然轻笑出声："孟小姐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哦？
"孟凡微微偏头，"沈先生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
"就在男人准备回答时，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孟凡？
"这个声音像一道闪电劈进孟凡的脑海。
她猛地抬头，眼前的男人让她瞬间僵住了呼吸——十年光阴，她曾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描摹过重逢的画面，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
宋秉文。
他的身形比记忆中更为挺拔，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唯有那双含笑的眼眸，依然盛着十年前那个少年般清澈的光。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孟凡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耳膜生疼。
"好久不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
"宋秉文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包厢，"朋友给我接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孟凡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原来他回来第一个联系的，不是她啊。
嘴角的笑意不减，眼神却黯淡了几分。
这一切都被对面的"沈先生"，哦，不，实则是贺知行——尽收眼底。
从孟凡进门起，他就注意到这个看似礼貌实则疏离的女人。
她的每个笑容都像是用尺子丈量过的标准弧度，首到这个叫宋秉文的男人出现，她整个人突然鲜活起来，眼中闪烁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贺知行不动声色地端起水杯，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他突然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了浓厚兴趣。
“那我先不打扰了，"宋秉文微微颔首，"晚些联系。
"“好你的号码...没变吧？”
"没有。
"怎么会变呢？
孟凡在心里苦笑。
这个号码就像她心底最隐秘的执念，即使因为工作换了无数个联系方式，这个号码却始终固执地停留在手机里——万一哪天，他会打来呢？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十年来始终扎在她的心尖上。
"不好意思，沈先生。
"孟凡轻声道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没关系。
"贺知行唇角微扬"倒是孟小姐说得对，我们可以做朋友——我挺喜欢你的。
""谢谢沈先生。
"她礼貌回应，语气平静，心里却清楚得很——她还没自恋到认为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的男人会对自己一见钟情。
"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补充，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我知道。
"她微微颔首，神色淡淡。
"那……加个联系方式？
"他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目光落在她脸上，似在观察她的反应。
"可以。
"她拿出手机，动作利落地调出二维码，全程没有多余的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孟凡是个极度慢热的人，面对不熟悉的人时，她的话少得可怜，甚至显得有些疏离。
许多人初次见她，都会觉得她高冷、难以接近，只有真正熟悉的朋友才知道，她骨子里其实是个温柔又细腻的人。
于是，饭桌上的对话节奏完全由贺知行掌控——他问，她答；他不问，她便安静地低头用餐，仿佛置身于自己的世界里。
"孟小姐，饭菜不合胃口？
"贺知行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上。
"没有。
"她摇头，指尖轻轻按住胃部，又很快松开。
其实并不是菜不好吃，而是她的胃病又犯了。
当年在京市工作时，她为了应酬喝了不少酒，再加上三餐不规律，硬生生把胃折腾坏了。
后来回到江城，她开始学着做饭，戒了酒，胃才慢慢养好一些。
可最近工作室接了个大单，她忙得昏天黑地，吃饭又变得敷衍起来，老毛病便再次找上门来。
此刻，胃里像是有一把钝刀在缓慢地磨着，疼得她后背微微发凉，却仍强撑着面色如常饭后，两人并肩走出餐厅。
"孟小姐住哪里？
我送你。
"贺知行单手插兜，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不用了，谢谢沈先生。
"孟凡微微摇头，"我自己打车就行，离得不远。
""以后就是朋友了，"他轻笑一声，语气却不容拒绝，"既然是朋友，哪有不送的道理？
"孟凡抿了抿唇，最终妥协："……好吧。
"她的胃此刻疼得厉害，原本这几日就隐隐不适，却因工作太忙一首拖着没去医院。
此刻，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又像是被钝刀反复碾磨，疼得她指尖发颤，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强撑着走了几步，却终究抵不过那股剧痛，猛地弯下腰，死死按住胃部，整个人摇摇欲坠——"孟小姐？
"贺知行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扶住她的肩，"哪里不舒服？
""……胃病犯了。
"她声音虚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向来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有肢体接触，可此刻实在疼得站不稳，贺知行的手臂稳稳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不动声色地沁入鼻息，竟让她绷紧的脊背渐渐松了下来。
这陌生的体温意外地没引起往日的抵触，反而像一堵挡风的墙，让她在疼痛的浪潮里寻到片刻安宁。
就在这时，宋秉文和朋友们从包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姿势亲密的两人。
他脚步一顿，目光落在男人搭在孟凡肩上的手上，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他们是什么关系？
刚才打招呼时，这个男人就坐在一旁沉默不语，难道是……男朋友？
他快步上前，正要开口，却猛地看清了孟凡苍白的脸色。
"怎么了？
"他声音陡然紧绷。
"孟小姐胃病犯了。
"贺知行语气平静，却仍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孟小姐？
宋秉文眉头微蹙。
如果真是男女朋友，怎么会用这么生疏的称呼？
"我是她朋友，我送她去医院。
"他伸手想去扶孟凡。
"我是医生，"贺知行淡淡道，"我们医院就在附近。
""那一起吧。
"宋秉文不再多言，匆匆和朋友们打了招呼，便扶着孟凡上了贺知行的车。
后座上，孟凡蜷缩着身子，冷汗浸湿了鬓发。
宋秉文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肩，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焦急："小凡，你还好吗？
""……没事，老毛病了。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心里却酸涩得厉害。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贺知行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