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剑穗缠尘,雾里逢君
祁萱蹲在试剑台边缘的青石上,指尖捻着片刚被剑气削落的梧桐叶。
叶片边缘还凝着未散的灵韵,在她掌心轻轻颤动,像只濒死的蝶。
她来青岚宗不过三日,仍是个连引气入体都摸不着门槛的杂役弟子,此刻却敢在这内门弟子专属的试剑台逗留,全因昨夜做了个荒唐的梦。
梦里有漫山遍野的萱草花,金黄一片,风吹过便涌起千层浪。
花海中央站着个穿月白道袍的少年,腰间悬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剑穗上系着颗鸽卵大的暖玉。
他朝她伸手,指尖的玉与她颈间自幼佩戴的同心佩遥遥相吸,发出细碎的嗡鸣。
“新来的外门弟子?”
清朗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祁萱手一抖,梧桐叶打着旋儿坠入台下的云海。
她猛地回头,撞进双含着笑意的眸子——那是个穿月白道袍的少年,腰间悬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剑穗上系着颗鸽卵大的暖玉。
与梦里的人,分毫不差。
“是、是刚入山的祁萱。”
她慌忙起身,道袍的下摆却被石缝勾住,踉跄着往前扑去。
预想中的狼狈并未到来,手腕被只温热的手稳稳托住,少年指尖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气,触到她皮肤时,颈间的玉佩突然发烫,像有团小火在贴着肌肤燃烧。
“杨能。”
少年松开手,指尖在她道袍下摆轻轻一拂,勾住布料的石刺便自行脱落,“看你身法,似乎未修过基础吐纳?”
祁萱脸颊发烫,低头盯着自己磨出薄茧的指尖。
她是三天前被青岚宗外门执事捡回来的,彼时她正躺在山门外的迷雾里,除了颈间的玉佩,浑身再无长物,连自己是谁、从何处来都记不清,更别提修仙法门了。
“执事说我灵根驳杂,只能先做杂役弟子。”
她声音越说越低,眼角的余光瞥见杨能腰间的剑穗——那暖玉上竟刻着半朵萱草,而她的同心佩上,恰好是另一半。
两瓣草叶的弧度完美契合,像被人生生掰成两半的信物。
杨能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手抚过剑穗:“这是家传的玉佩,据说与另一半能引动同心咒。”
他忽然凑近半步,暖玉与她颈间的玉佩相吸,发出细微的嗡鸣,“倒是巧了。”
祁萱的心跳骤然失序,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她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灵力顺着玉佩涌入经脉,原本滞涩的气血竟顺畅了些许。
这种奇异的感应让她想起梦里的场景,少年指尖的暖玉与眼前这枚重叠,连那松木香里混着的淡淡剑穗檀香,都与梦境分毫不差。
“杂役弟子也能修行。”
杨能不知何时递来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青岚基础心法》,“每日卯时来试剑台,我教你吐纳。”
不等祁萱回应,远处传来钟鸣——那是外门弟子上早课的信号。
杨能转身时,剑穗上的暖玉擦过她的手腕,留下一串细碎的痒意。
她望着他踏云而去的背影,突然发现他道袍的下摆沾着片与她掌心相同的梧桐叶,叶片边缘同样凝着淡淡的灵韵,像是某种无声的呼应。
杂役院的日子比想象中更清苦。
祁萱被分到药圃打理灵草,每日天不亮就得起身浇灌,夜里还要将晒干的草药分类打包。
同屋的阿珠是个快嘴的姑娘,见她捧着《青岚基础心法》看得入神,忍不住凑过来:“你还真信杨师兄会教你?
他可是内门弟子里最有望结丹的天才,去年宗门大比一剑挑落了三位筑基长老呢。”
祁萱指尖划过书页上“引气入体”西个字,颈间的玉佩又开始发烫。
她想起杨能转身时的眼神,清澈得像青岚山的泉水,不似作伪。
“听说杨师兄的灵根是千年难遇的金灵根,”阿珠继续念叨,“不像我们这些五灵根驳杂的,这辈子能摸到筑基的门槛就算烧高香了。”
她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前几日听管事说,山门外发现你的地方,有上古阵法的残留气息,说不定你……”话音被突然响起的惊雷打断。
窗外的晴空不知何时积起乌云,药圃方向传来惊惶的呼喊——培育了百年的凝露草突然集体枯萎,叶片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灵气。
祁萱跟着人群赶到药圃时,正看见杨能站在田埂上,长剑出鞘,剑尖悬着颗莹白的丹丸。
丹丸散出的光晕落在枯萎的凝露草上,那些黑色纹路竟像活物般退缩了几分。
“是噬灵虫。”
杨能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有人在草圃里布了聚阴阵,专门吸食灵草的精元。”
他的目光扫过围观的弟子,最终落在祁萱身上,“你过来。”
祁萱心跳如鼓,走到他身边时,闻到他身上的松木香气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
低头一看,他的袖口渗出暗红的血迹,想来是刚才强行催动丹丸伤了经脉。
“握着我的手。”
杨能不等她反应,便将她的手按在剑柄上,“你的玉佩能驱邪,试试能不能引动灵力。”
掌心相触的瞬间,两股暖流同时从玉佩与剑柄涌出,在她体内汇成一股清冽的溪流。
祁萱只觉脑海中多出一段古老的口诀,下意识地念出声来:“萱草承露,金芒破煞,同心为引,万邪退避……”随着口诀流转,那些黑色纹路竟如潮水般退去,枯萎的凝露草根部抽出了嫩绿色的新芽。
人群发出惊叹。
杨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看来你的灵根,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当晚,祁萱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
白日里那段突然出现在脑海的口诀,分明与《青岚基础心法》截然不同,倒像是某种更古老、更精妙的法门。
她摩挲着颈间的玉佩,突然发现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萱草忘忧,能渡尘劫”。
“萱”与“能”,恰好是她与杨能的名字。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祁萱悄悄起身,往试剑台的方向走去。
晨雾中,杨能的身影己经立在台上,剑穗上的暖玉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他看见她来,举起手中的剑:“今日教你挽剑式,这是引气入体的基础——”话音未落,试剑台边缘的石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渗出黑色的雾气,隐约能听见女子的啜泣声。
杨能将祁萱护在身后,长剑指向黑雾:“又是聚阴阵,这次是冲着人来的。”
黑雾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抓向最近的祁萱。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颈间的玉佩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黑手碰到光壁便化为青烟。
与此同时,杨能腰间的暖玉也亮起红光,两道光芒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卍”字,将整个试剑台笼罩其中。
“这是……同心咒的护罩?”
杨能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传说只有命定之人才能引动,你我……”黑雾里的啜泣声突然变得尖利,石壁的缝隙中露出一张扭曲的脸,竟是白日里跟她搭话的阿珠!
但那张脸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翻滚的黑气:“找到你了……忘忧草的转世……”祁萱浑身一震。
忘忧草?
那不是她梦中的萱草花海吗?
杨能的剑突然出鞘,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黑雾劈成两半。
阿珠的身影在光芒中消散,只留下半枚断裂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阴煞门”三个字。
“是修真界的邪派。”
杨能捡起令牌,眉头紧锁,“他们一首在找传说中能吸收天地灵气的忘忧草灵根,据说拥有这种灵根的人,能炼出长生不死药。”
他看向祁萱,眼神复杂,“你失去的记忆,恐怕与这个有关。”
祁萱抚摸着发烫的玉佩,突然想起阿珠说的话——山门外有上古阵法的残留。
难道她的身份,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特殊?
晨光彻底驱散了雾气,试剑台的青石上,两道交织的光痕久久未散。
祁萱望着杨能认真讲解剑法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场初遇或许不是巧合。
颈间的玉佩与他的暖玉再次相鸣,仿佛在诉说一个跨越轮回的约定。
她不知道的是,在青岚宗的禁地深处,一位白发长老正盯着水镜中交相辉映的两抹光芒,喃喃自语:“千年了,忘忧草终于再次现世,只是这一次,护草人竟与煞星同脉……”水镜中,杨能剑穗上的暖玉突然闪过一丝极淡的黑气,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