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棺中睁眼,旧恨新仇
沈玖在一片刺骨的冰凉里猛地睁开眼,胸腔里像是灌满了腊月的湖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冻裂般的疼。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脖颈,指腹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瘀青——不是溺水的窒息感,是被人死死捂住口鼻留下的痕迹。
“咳……咳咳……” 她呛出几口带着腥气的冷风,视线穿过朦胧的泪意,看清了周遭的景象:雕花的黑漆棺木,垂落的白幡,还有灵前那盏忽明忽暗的长明灯。
这不是她的解剖室,更不是中枪倒下的那条后巷。
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脑海——将军府嫡长女沈玖,年方十六,三天前被异母妹妹沈柔儿“失手”推下冰湖,高烧不退,“病逝”身亡。
而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法医兼退役特种兵沈玖,在护住那枚刻着“凝”字的古玉佩时中了埋伏,再次睁眼,竟成了这具年轻的躯壳。
“死后抛尸……” 沈玖用指甲抠了抠棺木内壁凝结的白霜,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作为法医,她太清楚溺水身亡与死后入水的区别:原主肺部的积水清澈无杂质,且肺泡无破裂痕迹,显然是被人扼死后扔进冰湖,伪造意外。
这将军府,好一出杀人灭口的戏码。
她撑着棺壁坐起身,身上的素白寿衣单薄得可怜,冻得指尖发麻。
正要推开棺盖,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两个丫鬟压低的议论。
“听说了吗?
二夫人让咱们守到后半夜就走,说……大小姐怨气重,留不得全尸。”
“嘘!
小声点!
二夫人说了,等会儿让李嬷嬷来‘处理’,到时候就说是……尸变了。”
沈玖眸色一沉。
二夫人柳氏,沈柔儿的生母,原主名义上的继母。
看来这杀身之祸,源头就在这对母女身上。
她迅速扫视棺内,摸到原主枕下藏着的一支银簪,簪头尖利,是防身的好东西。
刚握紧簪子,棺盖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一道缝隙,一道阴冷的视线探了进来。
“大小姐的尸身……真的没坏?”
是丫鬟的声音,带着怯意。
沈玖屏住呼吸,猛地抬手,用尽全力将银簪刺向那道缝隙!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外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远去。
她趁机推开棺盖,翻身跳了出来。
停灵阁的地面积着薄灰,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她素白的身影如同鬼魅。
“谁?”
一个清润的男声突然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沈玖瞬间绷紧脊背,摆出格斗术的起手式,循声望去——月光下,立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
他身形清瘦,半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玉色温润,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男子眉眼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像是久病初愈。
最让沈玖心惊的是,他腰间那枚玉佩,竟与自己贴身藏着的“凝”字佩隐隐相吸,隔着几步远,她都能感觉到胸口传来的微弱暖意。
“阁下是?”
沈玖没有放松警惕,指尖的银簪依旧对着他。
男子挑眉,视线落在她脖颈的瘀青上,眸色微不可察地暗了暗,却还是那副闲散模样:“本王萧珩,暂居将军府。
听闻沈大小姐‘病逝’,特来……吊唁。”
靖王萧珩?
沈玖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半年前坠马伤了头,失忆了,性子也变得寡言,被皇帝暂时安置在将军府调养。
她打量着萧珩,注意到他虽然看似虚弱,站姿却稳如松,袖口下露出的手腕线条流畅,隐约能看到凸起的筋骨,绝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王爷。
更奇怪的是,他刚才出现时,那两个要对她下黑手的丫鬟竟没半点察觉,仿佛他的到来自带某种隐匿气息。
“王爷深夜吊唁,倒是别致。”
沈玖缓缓收回银簪,语气冷淡,“只是我这‘死人’,怕是要扰了王爷的清净。”
萧珩笑了笑,抬步走进来,目光扫过敞开的棺木和地上昏迷的丫鬟,指尖摩挲着玉佩,声音轻得像风:“本王倒觉得,沈大小姐这‘死而复生’,比躺在棺材里有趣多了。”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胸口,“何况……你身上有本王熟悉的气息。”
沈玖心头一紧,下意识捂住藏着玉佩的衣襟。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个尖利的女声:“大小姐的棺木怎么开了?!
是不是尸变了?!”
是柳氏身边的李嬷嬷,看来是来“处理”她的。
萧珩侧了侧身,挡在沈玖身前,月白的袍角在地面扫过,带起一阵微风。
他对着门口扬声道:“本王在此,谁敢放肆?”
李嬷嬷带着几个家丁冲进来,看到萧珩时吓了一跳,随即又换上谄媚的笑:“原来是靖王殿下,老奴是来……来给沈大小姐收尸?”
萧珩打断她,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可本王瞧着,沈大小姐好端端地站着,倒是你们,深夜闯停灵阁,惊扰逝者,该当何罪?”
李嬷嬷脸色一白,视线越过萧珩看到沈玖,吓得魂飞魄散:“鬼!
鬼啊!”
“放肆!”
沈玖厉喝一声,上前一步,脖颈的瘀青在月光下格外醒目,“我还没死,就被你们咒成鬼了?
李嬷嬷,刚才是谁说要‘处理’我的尸身?”
李嬷嬷被她眼中的冷意慑住,竟说不出话来。
萧珩忽然轻咳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
李嬷嬷身边的几个家丁突然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看来本王这病气,倒是能镇住些不长眼的东西。”
萧珩慢悠悠地说,目光落在李嬷嬷身上,“二夫人让你来的?”
李嬷嬷浑身发抖,哪里还敢承认,连滚带爬地带着家丁跑了。
停灵阁里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声音。
沈玖看向萧珩,刚才那瞬间的威压绝非普通人能有,这失忆的靖王,绝对不简单。
“多谢王爷出手。”
她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保持着距离。
萧珩却像是没听见,径首走到棺木边,弯腰捡起一根发丝,放在鼻尖轻嗅。
“曼陀罗的味道。”
他抬眸看向沈玖,眼神清明,“你生前喝的安神汤里,加了这个。”
沈玖心头一震——她刚才只顾着检查窒息痕迹,竟没注意到这个!
曼陀罗提取物能致幻,长期服用还会损伤人的灵根,原主这些年体弱,恐怕就是拜这东西所赐。
“王爷懂毒?”
她追问。
萧珩却摇了摇头,指尖的发丝不知何时己经化为飞灰。
“本王忘了。”
他望着沈玖,眼尾的红意不知何时浓了几分,“但看到你,就想起些零碎的事……比如,这世间的毒,大多能解。”
他走近一步,胸口的“渊”字佩与沈玖的“凝”字佩贴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嗡鸣。
萧珩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她脖颈的瘀青,冰凉的触感让沈玖瑟缩了一下,却听到他低低地说:“疼吗?”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
沈玖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王爷请自重。”
萧珩收回手,笑了笑,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天色晚了,本王送你回院子。”
他转身往外走,月白的袍角在地上拖出淡淡的影子,“从今晚起,将军府没人再敢动你。”
沈玖望着他的背影,握紧了胸前的玉佩。
这靖王萧珩,到底是谁?
他身上的谜团,似乎比将军府的仇恨还要深。
但她知道,从今晚起,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原主。
柳氏,沈柔儿,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欠原主的,她会一一讨回来。
而身边这个神秘的靖王……或许会是她复仇路上,最意想不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