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抵御瘟疫
霍去病靠在榻上,看着窗外长安深秋灰蒙蒙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牲畜粪便和某种***气息的味道。
他回忆起老管家无意间提起,府中后巷似乎有下人生病,呕吐腹泻,但并未引起重视。
“水源……”霍去病喃喃自语,眼中寒光一闪。
汉代的长安,虽有渭水绕城,但城内人口密集,生活污水随意排放,井水极易受到污染。
霍去病长年征战漠北,风餐露宿,饮用不洁水源几乎是常态。
若真是某种烈性肠道传染病……“霍忠!”
霍去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奴在!”
霍忠几乎是立刻出现在门口。
“立刻召集府中所有管事、仆役,前庭***!
一个都不能少!”
霍去病的语气斩钉截铁。
很快,冠军侯府的前庭便站满了人。
从管家、账房到厨娘、马夫、洒扫的粗使仆役,黑压压一片,足有近百人。
众人交头接耳,脸上都带着惶恐和不解,不知道这位大病初醒、行事越发古怪的侯爷要做什么。
霍去病被两个健仆用软榻抬到前庭的石阶上。
他裹着厚厚的裘衣,脸色依旧苍白。
但是,那双眼睛扫视全场时,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和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都听着!”
霍去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从现在起,府中规矩,改!”
他一条一条,清晰地下达着命令,每一项都颠覆了这些汉代仆役的认知:“第一,取水!
府中所有饮水、做饭用水,必须取自西市那口最深的官井!
取水之人,必须用干净麻布蒙住口鼻!
取回之水,必须用明矾沉淀,再用粗陶罐煮沸至少一刻钟(约十五分钟)!
凡未煮沸之水,一滴也不许入口!
违者,杖五十,逐出府门!”
“第二,如厕!
府中所有污秽之物,不许再随意倾倒!
立即在后院最偏僻处,挖深坑三座,覆以厚土,每日撒生石灰掩埋!
便溺之后,所有人必须用煮过的水洗手!
不洗手者,不许触碰任何食物器皿!
违者,杖三十!”
“第三,饮食!
所有入口之物,必须洗净!
肉食必须煮熟煮透!
生冷瓜果,必须用煮过的水浸泡!
厨下所有人,操作前必须净手,以沸水烫洗刀具砧板!
发现一只苍蝇蟑螂,当值厨子杖二十!”
“第西,病患!
府中任何人,出现发热、呕吐、腹泻不止、浑身无力等症状,立刻隔离!
单独安置于后院柴房!
其用过的衣物被褥,全部用沸水煮过!
接触过病患的人,也要自行隔离观察三日!
敢隐瞒不报者,视为谋害主家,送官究办!”
“......”一条条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砸下。
整个前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煮沸水?
洗手?
挖坑埋污秽?
生石灰?
隔离?
这……这侯爷莫不是病糊涂了?
还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
“侯……侯爷,”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壮着胆子,哭丧着脸,“这……这煮沸饮水、挖坑掩埋……耗费柴火人力不说,也……也太……太麻烦了些……长安城千百年来,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麻烦?”
霍去病的眼神陡然锐利如刀,冷冷地刺向那个管事,“是命重要,还是柴火重要?”
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一种战场上下达死亡命令的决绝,“听着!
这不是商量!
这是军令!
违令者,以军法论处!
轻则杖责驱逐,重则……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气喷薄而出,瞬间让整个庭院的温度骤降!
所有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冠军侯,那眼神中的冰冷和杀意,比漠北的寒风更刺骨。
“霍忠!”
霍去病看向老管家。
“老奴在!”
霍忠一个激灵,挺首了腰板。
“你亲自督办!
每日巡视!
凡有懈怠、阳奉阴违者,就地严惩!
无需报我!”
霍去病的声音不容置疑。
“诺!
老奴遵命!
定不辱命!”
霍忠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他不懂侯爷这些古怪命令的道理,但他信侯爷!
侯爷能从鬼门关回来,说的就一定有道理!
哪怕要他把府里的天捅个窟窿,他也照办不误!
冠军侯府,这个曾经因主人赫赫战功而门庭若市、如今又因主人病重拒赏而门可罗雀的府邸,在深秋的寒意中,悄然运转起一套与整个长安城格格不入的“卫生防疫体系”。
柴房的灶火日夜不息地烧着开水;后院深处,三个巨大的石灰坑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仆役们战战兢兢地执行着繁琐的净手、消毒流程,私下里免不了抱怨侯爷“失心疯”,但在霍忠铁面无私的巡视和严惩下,无人敢懈怠。
时间一天天过去。
长安城似乎也渐渐被一种无形的阴云笼罩。
坊间开始零星流传,某些闾里出现怪病,呕吐下痢。
甚至有人接连死去,医者束手无策。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然而,冠军侯府内,却成了一个奇异的“孤岛”。
尽管也有两个粗使仆役出现轻微腹泻,但立刻被霍忠如临大敌般隔离在柴房,严格按照霍去病的吩咐处理。
几天后,这两人竟奇迹般地好转了,除了身体虚弱些,并无大碍。
府中其他人,更是安然无恙。
当霍忠激动地将这个消息报告给霍去病时,霍去病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稍稍落下。
他慵懒地斜倚在榻上,目光随意地投向窗外的庭院。
庭院中央,那棵老槐树静静地矗立着,它的叶子己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孤独而倔强地挺立在那里。
老槐树的枝干虬结交错,犹如龙蛇盘踞,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它们有的蜿蜒曲折,有的首冲云霄,仿佛在与铅灰色的天空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这些枝干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似乎在诉说着它们所经历的风雨和苦难。
天空是一片沉闷的铅灰色,没有一丝阳光的踪迹,让人感到压抑和沉重。
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存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但肺腑间那种令人窒息的灼烧感和憋闷感,似乎在那些苦涩汤药和严格“防疫”的双重作用下,正在极其缓慢地消退。
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