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了我哥五年。为了跟他作对,嫁给了喜欢我的宋简言。可成婚不过两年。
他便将我囚禁折磨。我死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肉。衣衫褴褛,暴尸荒野。
我哥为了一枚我曾戴过的簪子。被人万箭穿心。鲜血淋漓的吊在城墙上。哪怕咽了气,
还睁着眼睛,直直对着那枚白玉簪。*1周黎死的时候。狼狈的不像个皇帝。
孤零零的吊在城墙上。浑身上下只剩了件染血的亵衣。宋简言高头大马,迎风嗤笑。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爱上自己妹妹的暴君,可真是……畜牲。周黎吊着脑袋,
悬挂在空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字一句,唤我的名字。我哆哆嗦嗦,冲过去抱他,
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宋简言满脸恶意,策马狂奔至城楼下,扬起长鞭,重重甩在他身上。
你心心念念的长公主,死前可在我身下辗转承欢。别说,那滋味还真不错,
不过用久了总归腻烦,恰好我军将士深夜寂寞难耐……他掏出一枚白玉簪,
甩向周黎的身体,随后重重掉落在地,碎成了两半。周黎眼眶陡然青红,凄厉嘶吼。
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枚白玉簪。我拼命摇头,嘶喊。却只能徒劳的望着他。
重重垂下了头。……公主!公主殿下!我猛的挣破黑暗,大口喘气。
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在眼眶,洇出一片湿淋淋的眼泪。我恨了那么久的哥哥。安排好了一切,
却唯独遗漏了自己。他前半辈子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到头来,为了寻我。连名声也不顾,
万箭穿心。暴尸城楼。死时还心心念念,要救我。昭昭、昭昭……救她……
她一定很怕,别怕,哥哥在……可他到死都不知道。我早先他死在荒郊野岭,葬身狼腹,
连一片衣角也未曾留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恨。恨他,所以嫁给了宋简言。恨他,
所以与他处处作对。我成功了。曾经那个立志做明君的小太子,徒留了个暴君,
昏君的名号遗臭万年。可我后悔了。心脏疼痛到麻木。我贪恋的翻出那枚白玉簪,
小心翼翼戴在了发上。殿下,丫鬟芳泽掀帘,探出个脑袋。陛下传话,
让您不要在宫外逗留太晚。……不过您若实在开心,他给您留了一名暗卫,
希望您不要拒绝。戴簪子的手一颤,我复又垂眼将之戴好。曾经我对周黎太过厌恶。
便时常出宫去寻宋简言。周黎担心我,又不敢亲自与我说,便派人让说书先生讲成故事。
我偶然知晓,冷着脸去寻他,大骂一通。周黎几次开口,难掩落寞。我却更为快意,
句句戳心。周黎,你扮作这副恶心模样给谁看。罔顾人伦,爱上自己的妹妹。
怪不得弑父杀兄,活该担个天煞孤星。周黎面色苍白,张了张口,最后说:昭昭,
你若想出去,便带上周一,外头不安全。我冷笑:再不安全,也比你身边要好。
他得了无数次谩骂。留了无数次暗卫。而我至死也未曾用过。殿下,融乐坊到了。
我回神。望着其乐融融的街道,百姓欢声笑语,热闹繁华。相比死前,有过之。比之后世,
却差了天壤之别。改驾。我想起许久未见的皇兄。他此刻,应当尚是勤政爱民的模样。
御书房。周黎给了我太多太多,他若想要爱。我便给他。2宫人们战战兢兢。
不怪他们害怕。仔细想来,我在御书房的每一次,几乎都在大吵大骂。抓住一切东西,
摔的摔,砸的砸。宫人吓的大气不敢出。哪怕周黎为了我的名声,将他们全都赶出去,
也架不住声音穿透力强。久而久之,我便与疯子画上了等号。可这次我不是来吵架的。
周黎听了传报。一本正经在案前批奏。只是手指轻轻颤抖。我走近了,才瞧见他拿反了竹简。
拿错了,皇兄。我自身后越过他,将手里的竹简扳正。周黎手抖了一下,
竹简就掉在了案上。他呼吸急促,与我拉开距离。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不是去融乐坊了么。他嗓音干涩:宋简言,不是在等你吗。宋简言。
我眼眸闪过一抹痛恨。当初。我恨极了周黎。宋简言便在此时出现。温情引诱,步步筹划。
我衡量多次,选定了与他成婚。可婚后。他却将我囚禁折辱。周黎见不到我,便派人来寻我。
可他一句。公主不想见你!就能轻易将帝王打发。多可笑,多讽刺。却又真实的要命。
不是,不去了。我红了眼睛。陷进周黎怀里。他身体僵硬。我却揽住他的脖颈。哥,
你喜欢我。我也试着喜欢你,好不好。殿中安静了许久。竹简摩擦,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周黎哑了声音。神色寂寥。昭昭,你不能这么对我。他以为,
我在哄骗他。是了,我曾经那么恨他,折磨他。哪怕是旁人送礼,单提及他的名头,
我都会大发雷霆,将之一扫而空。甚至恶劣的命令下人,当着他的面销毁。
下人知晓我护着他们。便也胆子大到敢叉腰指点皇帝。我们公主说了,
你这种东西她不喜欢,还皇帝呢,就送这么点垃圾。可他送的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大太监阿福气的要杀了他们。周黎却因为我撑腰。最后草草放下。他持笔安安静静批阅奏折,
纤长的睫毛脆弱颤抖。只得到我一句。装腔作势。我颤了颤手,心脏一阵窒息的疼。
便是因此。史书也记了一笔。当今陛下懦弱无能,任凭下人践踏圣威亦不敢惩戒。可他明明,
最是刚毅果决。朝堂上,几乎是他的一言堂。欺上瞒下,***受贿,几乎没有什么例外,
皆是斩立决。哪怕地位在高。因此,朝臣皆皆是战战兢兢。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骂过他疯子。
可百姓不知道。他们巴不得天下人抹黑帝王,最好再换个人登基。周黎在这世上,
什么也没有。唯一一个我,还那般恨他。我扯了扯唇,陡然想起什么,连忙摘下那枚白玉簪,
捧到他眼前。我知道你不信,但你看!这枚白玉簪,我……我一直贴身戴着,你看。
献宝一样。周黎只一眼,便垂下眼睫,一片死寂。我知道了,他想要什么,
你自去同阿福吩咐。什么叫他想要什么。这枚簪子。我定睛一看,陡然想起什么,
脸色煞白。这枚簪子,不是周黎送的。而是宋简言。3那年春宴。我特意要求周黎亲自督办。
彼时他以为与我关系破冰,事事亲力亲为,一连几日带笑。甚至当日穿上了他母妃去世前,
亲手缝制的,最为珍视的白纹袍。直到我高调出席。身旁跟着宋简言。我与宋郎相识已久,
情投意合。请陛下赐婚!周黎脸色霎时苍白,强撑着笑。你是长公主,
成婚一事怎可儿戏,此事容后再议。陛下若有私心,不允也无妨,我们早已互赠信物,
此生不渝。那枚白玉簪便是定情信物。顶着我讥诮的目光。周黎落荒而逃。想到这些。
我烫手一般,连忙撇下白玉簪。周黎神色一动,却更为孤寂,笑容凄惨。
你竟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那枚簪子你恨不能日日佩戴,为了他,你竟能……
强忍厌恶讨好我。我无声补上后半句。心脏拉扯一般的疼。所以,在前世,
明明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却为了那枚旁人送的白玉簪子,主动暴露弱点。最后被人万箭穿心。
怎么这么傻。模糊的目光中。周黎满眼无措,手忙脚乱为我拭泪。别哭,别哭,
你想要什么……我不想听他说了。仰头,堵上了他的唇。周黎动作一下僵硬。
攥住我腰的手掌一紧。他启唇想说什么。我趁机揽住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黎才反客为主。又凶又急切。忽而又安抚似的,温柔轻缓。我软了身子,
趴在他胸膛上喘息。哥……武将职位不能给他,其他的、文官最多只能给到三品。
周黎抿抿唇,躲开我的视线。我听的酸涩。仰起脸,一字一句。哥,你信我吗。
4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天刚擦黑。陛下也太惨了,摊上这么个帮着外人的妹妹。
上次我还听说长公主想给他的小情郎谋个职位,一品大官啊,得亏陛下没应。
不过想想估计也快了,哪次陛下不纵着她,江山迟早败她手里。身后小宫女窃窃私语。
她们都懂的道理,只有我不懂。江山确确实实亡在了我手里。正如宫女所说。
周黎还是松了口。准许宋简言以驸马之名谋了个闲散职位。可就是这么个闲散职位。
断送了周姓的天下。我摸着怀里的布防图。让芳泽驾车回了公主府。我戴上斗笠,
转道去融乐坊。融乐坊是京城第一风雅地。只许琴棋书画。宋简言便是这里的琴师。
我到的时候。他正在抚琴。几日不见,阿言水平又提高了不少。
宋简言弹琴确有几分天赋,沾沾自喜。我却不想听他说多。几句敷衍,掏出布防图。阿言,
你说的东西,我搞到了。宋简言一怔,眼睛一亮。抢过去几次查看。欣喜若狂。
我冷眼看他。他这才发觉我。连忙将我揽进怀里。怪我怪我,忽视了昭昭。
昭昭真厉害,等我们逃出周国,你就再也不用受周黎挟制了。是我太蠢,
错信了宋简言这个白眼狼。前世宋简言几次暗示。但我并未蠢到去偷布防图。是宋简言。
入朝后,虽是闲散职位,却凭借我的名号,轻而易举复制了布防图。随后,囚禁了我。
动辄打骂,遍体鳞伤。他这才暴露了真实性情。阴恻、森冷。周昭,你们周朝人都该死。
你们让我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尊严,你们都该死。我与他成婚两年。却并未同过房。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宋简言是个太监。他当街纵马。撞死了老人唯一的孙女。遭人报复,
生生割了那东西。我摸着宋简言的脸。低低笑了声。活该。5回到公主府时。天色黑沉。
芳泽欲言又止。怎么不燃灯。殿中黑沉,伸手不见五指。芳泽留下一句您当心
便走了。我走了几步,磕到了膝盖。痛呼一声。殿内噗一声,昏昏黄黄亮了起来。
周黎远远望着我,目光空洞寂寥。我心脏一沉。酸涩与心疼沉在心尖。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