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莹莹住对床的第一天，她冲我笑，说“以后请多关照。”那时我觉得，

大学四年能遇到个爱笑的室友，挺幸运的。九月的天还热，我从超市回来，

顺手给她带了杯奶茶。蜜雪冰城的珍珠奶茶，三分糖少冰，是她填宿舍问卷时写的喜好。

她接过去时眼睛亮了亮，转身就举着奶茶对着窗台拍了三张，

又拉着我拍了张合影——不过发朋友圈时。照片里只有她和那杯奶茶，

文案写着：“新室友投喂的第一杯奶茶，甜度刚好。”我刷到那条朋友圈时，

正啃着自己带的面包，其实也没什么，可能她觉得单独拍奶茶更好看。真正让我觉得别扭，

是从吃零食开始的。莹莹特爱买零食，薯片饼干巧克力堆了半桌子，拆开一包咔哧咔哧嚼，

香味飘满宿舍。我坐在对面写作业，她能边吃边刷剧，

从头到尾没问过我一句“要不要尝尝”。但只要我打开任何吃的，她保准会凑过来。

我拆包坚果，她就探过头：“墨玉，你这坚果看着挺香啊，能不能给我抓一把？

”我泡碗泡面，她就盯着看：“闻着好馋，我能不能尝一口汤？”有次我买了串糖葫芦，

刚咬一口，她直接伸手过来：“给我咬一口呗，就一口。”我把糖葫芦递过去，

她咬掉一大半，含糊着说“真甜”，压根没提自己也买一串的事。更绝的是她的“收纳术”。

她的书桌永远堆得像杂货铺，化妆品瓶子倒着放，书本摊得像开花，

却总能精准地把自己的东西往我桌上摆。今天是个没洗的马克杯，

说明天洗；明天是件湿哒哒的外套，说晾在我这儿通风；后天直接把一摞漫画书堆我桌角，

拍着我肩膀说：“墨玉，我那儿实在堆不下了，你桌子空着也是空着，借我用用哈。

”我起初没说啥，想着都是室友，忍忍就过去了。直到有天我发现，我的课本被挤到了桌沿，

差点掉下去。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的东西全塞进了床底的行李箱。课本、护肤品、笔记本，

能收的都收了。桌面瞬间空出来，看着清爽不少。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睁眼，

我桌子上摆满了毛绒玩具。小熊兔子长颈鹿挤得满满当当，全是莹莹的。

她正对着镜子涂口红，瞥见我瞪着那些玩偶，笑着回头：“这些玩偶放我那儿占地方，

摆你这儿多好看啊，看着就开心。”我盯着那些瞪圆眼睛的玩偶，突然说不出话。

合着我的桌子不是我的，是她的闲置仓库？十月末，我爸给的生活费迟迟没到账，

兜里只剩三块五。中午饿得发慌，硬着头皮跟莹莹借了二十块，

在食堂吃了份最便宜的番茄炒蛋盖浇饭。第二天刚把钱转给她，

她就发来条消息：“其实昨天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要，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小气呢，

毕竟就二十块。”我对着屏幕愣了愣。借了钱就该还，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但还是回了句“没事。”没过多久，莹莹耷拉着脸回宿舍，说自己手机没钱了，

问我能不能借三十块吃饭。我二话没说转了过去。过了一周，她字不提还钱的事，

我看着她又买了新的薯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想着也就三十块，当请她了。

真正让我膈应的，是校外面馆那次。我在学校后街的面馆团了个套餐，

十块钱一碗面加个卤蛋。刚把碗端上桌，莹莹突然从外面进来，一***坐在我对面：“墨玉！

太巧了，我正愁没地方吃饭呢，跟你凑一份呗？”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她已经拿起筷子夹走了半个卤蛋。“这套餐原价二十，我团了券，减了一半，花了十块。

”我跟她说。她哦了一声，呼噜呼噜吃着面，吃完抹抹嘴，掏出手机转了五块钱。

我看着那五块钱，有点懵：“咱们俩分着吃，AA的话应该一人五块，但这券是我花钱买的，

其实这顿饭相当于花了十块……”她眨眨眼，好像才反应过来：“哦对哦，那我转多了？

”说着又叫我别收五块钱，重新转了两块五。“……”我盯着那两块五，

突然觉得这饭吃得有点噎。她吃了半份面加半个卤蛋，最后只付了四分之一的钱。

那天回宿舍的路上，秋风卷着落叶打在脚边，我第一次认真琢磨：这室友，

好像有点太会算账了。十一月学校搞演唱会海选，莹莹报了名，拽着我当后勤。“墨玉，

你拍照技术好，到时候帮我录视频拍照片啊。”她把一堆化妆品往我桌上一放，

眼影盘口红粉底液堆得像小山，“对了，你帮我化个妆呗？我相信你的技术！

”我看着那堆东西头都大了——我自己都很少化妆。但她已经背上包往外冲，

临走前还喊：“我下午有课，你先帮我试试妆哈，谢啦！”我对着美妆教程捣鼓了俩小时，

总算给她化了个淡妆。海选现场乱糟糟的，她站台上唱歌，我举着手机全程录像，

手酸得快掉了。中间她忘词卡壳，下来劈头就说：“都怪你没提醒我！

”晚上把视频和照片发给她，她直接打语音过来，语气冲得很：“墨玉你这拍的啥呀？

角度这么奇怪，显得我脸大！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谁知道连个视频都拍不好。

”我握着手机听她抱怨，突然觉得没劲。从下午试妆到晚上陪她海选，忙了九个多小时，

最后就落了这么句。十二月专业课要交小组作业，老师让拍个五分钟短片。我和莹莹一组，

说好她出镜，我负责拍摄和后期。结果拍的时候，她全程对着镜头摆姿势，

说“要拍得美美的”，脚本情节全抛脑后。我让她按脚本走，

她不耐烦地挥手：“哎呀差不多就行，你后期剪剪不就完了？”拍了三天，

素材全是她的特写，情节稀碎。老师催了两回，说再交不上就扣分。我实在没辙，

跟她说：“把你拍的那些视频全发我吧，后期我来做，做完直接交。”她一听立马笑了，

拍着我肩膀说：“墨玉你太靠谱了！果然这个家没你得散！”我盯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没接话。那三天我熬到凌晨三点，把乱七八糟的素材剪得勉强能看，总算交了上去。

老师给了个及格分，她还挺开心，说“看吧，我就说我们能行。”放寒假前，

我找了个超市收银员的***，干了一个月，发了两千二工资。莹莹在餐厅当服务员，

发了两千。她凑过来看我工资条时，脸上的笑淡了点：“你这比我多两百呢，怎么不平分啊？

”我以为她开玩笑，愣了愣说：“这是我自己挣的，咋平分？”她撇撇嘴，

很快又笑了：“跟你开玩笑呢！不过你发了工资，是不是该请我吃顿好的？

就去学校旁边那家火锅店吧！”我犹豫了下，想着毕竟住了半学期，别把关系搞太僵，

就答应了。那顿火锅花了三百多，我付的钱。回宿舍刚坐下，

莹莹就把手机怼我面前——是奶茶订单截图。“刚回来时买了两杯奶茶，你一杯我一杯，

AA吧，十六块，转我八块。”我看着截图没说话。三百多的火锅我请了，

她跟我算八块的奶茶钱。“对了，上周你让我帮你打印资料，两块钱，一起转我十块吧。

”她补充道，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觉得特别累。

从第一杯奶茶开始，到她把玩偶摆满我桌子，再到现在算两块钱的打印费，这些事像沙子，

慢慢堆成了山。我默默转了十块钱，然后开始收拾东西。下学期，我必须申请换宿舍。

莹莹还在旁边叨叨：“墨玉你咋了？是不是觉得我斤斤计较？

其实我就是觉得亲兄弟明算账……”我没理她，把行李箱拉链拉得咔哒响。有些室友，

处不来真没必要硬处。莹莹开始频繁提起周延的时候，是在四月。那天她从图书馆回来，

脸颊泛着红，说在三楼靠窗的位置看到个男生，穿白衬衫，低头看书时睫毛特别长。“墨玉，

我好像一见钟情了！”她扒着我的胳膊晃，“你陪我去追他呗？咱们公平竞争，看谁能追到！

”我正在写论文，笔尖顿了顿。白衬衫，三楼靠窗，睫毛长——这些特征撞在一起，

像颗石子投进心里。“你知道他叫什么吗？”我问。“不知道，但我打听了，

他是计算机系的，叫周延。”莹莹托着腮笑，“光听名字就觉得帅。”我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周延，这个名字我从幼儿园喊到初中。他转学那天，偷偷塞给我个纸条，说：“等我，

以后考去你在的城市”。原来他真的来了。接下来的日子，莹莹像打了鸡血。

每天拉着我去计算机系的教学楼蹲点，去图书馆三楼占座，甚至摸清了周延去食堂的时间。

“墨玉你看，他今天穿了件灰色卫衣，是不是特好看？”她戳着我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周延正和同学说笑，侧脸的轮廓比小时候硬朗了些，

但笑起来嘴角的梨涡没变。他好像察觉到我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

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两秒，又移开了。我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莹莹没注意这些，

只顾着兴奋：“咱们得想点办法接近他，要不这样，你去跟他搭话？就说我们是隔壁系的，

想请教点问题。”“我不去。”我低头翻书。“哎呀你去嘛！”她推了我一把，

“你长得比我文静，他肯定不会拒绝你。”正拉扯着，周延突然走了过来，莹莹瞬间站直了，

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墨玉。”他先跟我打了招呼，声音比小时候沉了些。我抬起头，

看见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身还挂着水珠。“好巧。”“不巧，我听说你在这。

”他笑了笑，视线扫过旁边的莹莹，“这位是？”“我我我是她室友，叫莹莹！

”莹莹抢着回答，脸都红了。周延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只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我：“刚买的，没开封。”我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他的手，

烫得像触电。莹莹在旁边瞪圆了眼睛，等周延走远了，她一把抓住我：“墨玉！他认识你？

他还给你送水！”“小时候是邻居，后来他转学了。”我尽量说得平淡。“邻居？！

”莹莹眼睛更亮了，“那你赶紧帮我说说好话啊！你跟他熟，这事好办多了！”我没接话。

其实周延转学前，我们偷偷拉过钩，说以后要考同一所大学。他来这所学校，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