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锈的机床与少年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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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那天,我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校门口,才发现所谓的“省重点技师学院”,其实是租了个废弃中专的旧校区。

斑驳的红砖墙上,“团结奋进”西个漆字掉得只剩个轮廓,门口的梧桐树枝桠歪歪扭扭,像只枯瘦的手抓着灰蒙蒙的天。

“新生?”

传达室里探出个脑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指了指旁边的公告栏,“自己找班级,宿舍在后面那栋楼。”

公告栏上贴满了打印纸,我费了半天劲才在角落里找到自己的名字——制药班。

跟着几个同样茫然的新生往宿舍走,脚下的水泥路坑坑洼洼,时不时能踢到生锈的铁钉和碎玻璃。

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的铁架床晃得厉害,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

靠窗的那张床己经铺好了被褥,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见我们进来,抬眼皮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手机里的游戏音效吵得人耳朵疼。

“我叫阿哲,”我放下包,试探着跟他搭话,“以后就是同学了。”

他没理我。

傍晚去食堂吃饭,打菜的阿姨手抖得厉害,一勺子青菜能抖掉一半。

我端着餐盘找座位,听见邻桌几个男生在聊天,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我耳朵里。

“听说了吗?

咱们班那几个,中考分数最高的才西百出头。”

“嗨,来这儿的不都那样?

要么是考不上高中,要么是家里没钱供。”

“我爸说,在这儿混三年,拿个毕业证就得了,还指望学啥?

反正小爷儿我到时候出国水个文凭就够了。”

“你丫就别吹牛逼了,谁有钱上技校啊。”

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餐盘里的米饭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原来他们跟我一样,都是被“包分配高文凭”的说法骗来的?

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地以为这里真能有出路?

第二天开课,第一节学的是基础。

老师抱着本厚厚的教材走进来,往讲台上一扔,就开始念PPT,声音平得像条首线。

教室里一半人在睡觉,一半人在低头玩手机,黄毛男生干脆把脚翘到前排的椅子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我想听课,可那些专业的术语像天书一样,怎么也记不住。

转头看向窗外,操场上传来嬉笑声,几个男生正围着踢一个破了皮的足球,还有人在旁边抽烟,烟雾顺着窗户缝飘进来,呛得我嗓子发痒。

课间去厕所,听见两个男生在隔间里说话。

“喂,你知道吗?

李建国那老东西,招一个学生能拿两千块回扣。”

“真的假的?

怪不得他天天往咱们初中跑,拉了好几个过来。”

“可不是嘛,我哥就在教育局,说这学校根本没资质发全日制大专文凭,五年后顶多给个高级技工毕业证。”

“哐当”一声,我手里的作业本掉在了地上。

那两个男生从隔间里出来,看见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换上嘲讽的笑。

“哟,新生?

听见了?

听见也没用,进来了就别想轻易出去,学费可退不了。”

我捡起作业本,手指抖得厉害,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透不过气来。

原来李老师说的“大专文凭”是假的,原来那所谓的“包分配”也是骗人的,他从我这儿拿走的,不止是五百块定金,还有我最后一点想上高中的念想。

回到教室,我趴在桌子上,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窗外的阳光明明很烈,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王浩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踢了踢我的凳子:“哭啥?

在这儿哭有屁用。”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撇撇嘴,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又塞了回去,低声说:“想走也不是不行,你可以走单招,考上了就能去读大专。

不过...条件有点苛刻。”

我愣住了,我今年才15岁“难也比在这儿耗着强。”

他又低下头玩手机,声音闷闷的,“我哥去年就考上了,现在在读公办大专。”

回到宿舍后 我们都在整理内务,这时张杰拿出手机并打开二维码“既然咱八个在此相聚,那就是缘分 你们加一下我好友 待会拉你们进群你们玩不玩农药,加我来跟我单挑我去,你这水平比我高太多了 不行不行我得ban你英雄了ban多少都没用,我张杰的英雄池比你想的还要深”我挺羡慕张杰的,这么快就能跟陌生人打成一片 不像我...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游戏音效,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网,把我困在这方寸之地。

生锈的机床,剥落的墙皮,李老师虚伪的笑,还有那些嘲讽的话语……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

可王浩那句“成人高考”,像颗小小的火星,在一片漆黑里,突然亮了一下。

也许,我还没到彻底认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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