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闺蜜赠送的晴天娃娃当天,我发现所有镜子都照不出我的身影。
电话那端她轻笑:“因为晴天娃娃就是你自己啊。” 拆开包裹才发现,
那具悬挂在窗前的雪白躯体, 剥开棉纱后藏着与我一模一样的五官。
而此刻背后的衣柜轻轻作响, 传来我自己声音的哀求: “快逃,
她下一个要换的就是你的脸——”——————————————————七月流火,
这座城市却像是被按进了蒸笼,闷热,潮湿,黏腻。连绵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快半个月,
天色永远是那种令人胸口气闷的铅灰色,晾在阳台的衣服摸上去总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味,
墙角也悄悄爬上了斑驳的苔痕。我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脸,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一封邮件删删改改,始终没能发送出去。烦。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裹挟着尘埃的味道。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打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凝滞。是林薇。“嘿,妞,给你寄了个小礼物,
驱驱霉气!这破天再不下线我都要长蘑菇了!”后面跟了个龇牙笑的表情包。
我几乎能想象到她打出这行字时眉飞色舞的样子。林薇和我从小一起长大,
是那种能共享一切、好到几乎穿一条裤子的闺蜜。虽然工作后见面少了,
但那种熟稔和亲密从未褪色。“什么好东西?”我回了条消息。“嘿嘿,保密!保证你喜欢!
快递显示下午就该到了,注意查收哦!”她回得飞快,末尾还加了个神秘的 wink。
礼物?这倒是冲散了些许胸口的滞闷。我扯了扯身上有些发潮的睡衣,起身去倒了杯水。
经过穿衣镜时,眼角余光瞥见自己没什么精神的脸,以及窗外依旧灰蒙蒙、压得极低的天色。
下午三点多,门铃果然响了。穿着雨衣的快递员递过来一个四四方方、扁平的纸盒,不大,
但捧在手里有点沉甸甸的。关上门,我把盒子放在客厅茶几上。包装得很仔细,
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拆开费了点功夫。里面塞满了防震的泡沫颗粒,拨开它们,
一个物件静静躺在盒底。是一个手工制作的晴天娃娃。它比市面上常见的要大上一圈,
身体用的似乎是新棉花,塞得鼓鼓囊囊,异常饱满,外面裹着雪白致密的棉纱,
白得有些扎眼,像是从未沾染过一丝尘土。头部用黑色记号笔简单勾勒出笑脸的眼睛和嘴巴,
那线条圆润流畅,笑容标准得甚至有些夸张,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刻意感。
一根鲜红的、粗实的棉线从它圆滚滚的头顶穿出,打了个结实的结。
最让人在意的是它的触感。手指触碰上去,那棉纱的质地细腻得过分,几乎不像普通的布料,
反而隐隐带着一种……类似皮肤的微韧弹性。而里面填充的东西,
也绝不仅仅是棉花那么简单,捏上去能感到一种沉甸甸、富有弹性的实质感。
心里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异样,但很快被收到礼物的欣喜和对晴天的期盼压了下去。
林薇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巧。“谢啦!收到啦!很可爱!”我拍了张照片给她发过去。
“挂起来挂起来!挂窗边!据说这样老天爷看到才会给面子放晴哦!”她几乎秒回,
后面跟了一串期待的星星眼表情。我笑了笑,依言走到窗边。窗外雨丝细密,
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
我将那根鲜红的棉线挂在窗户上方老房东留下的一个老旧钩子上——那钩子锈迹斑斑,
不知原先是用来做什么的。白色的娃娃垂落下来,饱满的身体微微晃动,
那张笑脸正对着室内。挂好的瞬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总觉得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似乎……松动了一点点?但雨依旧在下。放下手机,
我打算继续和那封磨人的邮件战斗。起身时有点口渴,便朝着厨房走去,打算再接杯水。
经过玄关那面全身镜时,我习惯性地抬眼——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似乎凝滞了一瞬。
镜子里,映出身后客厅的布局,沙发、茶几、远处的书架……清晰无比。唯独,没有我。
镜子正前方,本该是我站立着的地方,空无一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
又猛地抛下。幻觉?眼花了?我几乎是扑到镜子前,手指颤抖地触摸冰凉的镜面。
镜子里依旧只有客厅的景象,手指触碰的位置空荡荡的,仿佛那里本该什么都没有。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我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胳膊、腿、躯干……都在!
真实的存在感。我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可镜子里,就是没有!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我。我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
扑到洗手池前——光洁的银镜里,只有洗手台、水龙头、后面瓷砖墙的倒影。同样,没有我。
那张我每天都会看见的脸,消失了。镜面像是一个无情而精准的过滤器,
独独将我从这个可视的世界里抹除。恐慌如同冰水,兜头淋下。我扶着冰冷的陶瓷面盆,
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才能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荒诞的念头飞速闪过。最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我想到了林薇。
是她!是她寄来了那个娃娃之后才变成这样的!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客厅,
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指尖哆嗦得几乎握不住,好不容易才找到林薇的号码拨了出去。忙音。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忙音。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接通了。“喂?
”那边传来林薇熟悉的声音,背景音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薇薇!镜子!
镜子照不出我了!”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语无伦次,
“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变成鬼了?!还是我疯了?!”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然后,
我清晰地听到了一声轻笑。极轻,极短,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和满足感。
在这死寂的背景音和我的恐慌衬托下,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傻瓜……”她的声音传来,
依旧是平时那种亲昵的、带着点笑意的语调,但此刻听来,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的脊椎骨上,“怎么会是鬼呢?”她又轻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
仿佛在欣赏我的恐惧。“因为……”“那个晴天娃娃,就是你自己啊。
”嘟——嘟——嘟——忙音响起,她挂断了。我僵在原地,手机从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
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轰鸣,
以及血液冲上头顶又急速冷却的冰寒。那句话,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狠狠扎进我的神经末梢。……就是你自己啊。机械地,一寸寸地,我扭动仿佛生了锈的脖颈,
视线投向窗外。那个晴天娃娃还挂在那里。雪白,饱满,脸上是那抹一成不变的、夸张的笑。
雨水划过玻璃,扭曲了它的轮廓,在那水痕间隙里,它静静地悬着,
那根鲜红的棉线像一道血痕,从上而下贯穿我的视野。是我……自己?
一股无法形容的恶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不!不可能!
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和荒谬感的冲动驱使着我。我猛地冲过去,一把将它从钩子上扯了下来!
手指触碰到那棉纱的瞬间,那种诡异的、微韧的类似皮肤的触感再次传来,几乎让我呕吐。
我死死攥着它,冲回客厅,将它狠狠掼在茶几上。它弹动了一下,那张笑脸朝上,正对着我。
拆开!我要拆开它!里面到底是什么?!我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几乎是撕扯着去寻找棉纱的接缝。指甲在过于光滑的表面上打滑,
那质地真的……太像皮肤了。好不容易,在它的底部,
找到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纹理融为一体的缝合线。针脚细密得惊人,
用的同样是那种鲜红色的棉线。我冲进书房,翻出平时用来拆快递的美工刀,
锋利的刀尖对准那道红线下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