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秽障」
案上摊着的《启蒙篇》翻在“教者如灯”那页，墨迹被风吹得微微发卷。
“狗剩家离得最近，往常他总第一个到。”
苏长明理了理长衫，决定出去看看。
刚走下三级石阶，就见西边山道上跑过来个小小的身影，裤脚沾着泥，怀里抱着捆柴，正是狗剩。
只是往日里蹦跳的模样全无，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看见苏长明就“哇”地哭出来：“先生！
后山……后山有东西抓我！”
苏长明心头一沉，快步迎上去。
这才看清孩子的青布裤管被撕开道口子，下面的皮肉泛着不正常的青黑，像被什么东西勒过，痕迹与阿牛腿上的诡状有七分相似。
“莫慌，慢慢说。”
他蹲下身，声音尽量放平缓，“你去后山做什么？
见了什么？”
“我、我娘让我去捡柴……”狗剩抽噎着，手指指向后山坳。
“我刚走到老槐树下，就有团黑影飘过来，冷冰冰的，缠我脚踝……要不是我咬了它一口，怕是再也回不来了……”话音未落，系统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脑内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正好，来活了——””后山的阴影“任务发布：你欲前去探那黑影的底细，到底是雾缠的怨气还是树生的邪祟，查清楚了才算数。
奖励：10点本源点。
评语：老槐树扎根太苍山百年，树下的土究竟埋过多少故事？
苏长明摸了摸狗剩发烫的额头。
孩子吓得厉害，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回学堂去。”
他声音稳得像案上的砚台，“把《启蒙篇》‘守心’章抄三遍，先生去去就回。”
狗剩连忙点点头，转身往学堂挪步时，还不忘回头望了眼后山的方向，小脸上满是惊惧。
苏长明望着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身走向后山。
晨雾顺着石阶往上漫，沾湿了布鞋，每一步都带着点湿滑的凉意。
远处的鸟雀不知何时噤了声，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衬得山里格外静。
他想起系统的评语，又想起阿牛临终前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
当时只当是孩童受惊，此刻想来，倒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怕的东西。
“系统，能标出那东西的大致方位吗？”
他踩着腐叶往前走。
“难办。”
系统的声音有点含糊，“它像团雾，只有靠近了才能勉强捕捉到点波动。
你往树左边那片乱石堆走走，刚才在那儿扫到过一丝动静。”
苏长明闻言绕到老槐树左侧，果然见着片乱石堆，石头缝里长满了灰绿的苔藓，摸上去滑腻腻的。
他蹲下身细看，发现其中一块石头的苔藓有被碾过的痕迹，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像干涸的血痂。
“这是何物？”
他用指尖刮了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淡淡的腥甜，混着草木腐烂的气味。
“……像是血根草的根茎渣。”
他指尖捻着粉末，目光扫过乱石堆旁的泥土。
“可这草喜阴湿，多生于崖底，怎么会出现在老槐树下？”
系统在脑内咂嘴：“管它什么草，能找到线索就行。
你再往树根那边凑凑，我感觉波动离那儿不远。”
苏长明站起身，绕到老槐树的主根旁。
树身有处碗口大的树洞，洞口结着层灰白色的霉斑，像结了层硬痂，痂下隐约渗出些粘稠的汁液，颜色与那暗红色粉末如出一辙。
他伸手摸了摸树洞边缘的树皮，触感冰凉，竟比别处低了好几度。
“《异闻录》里提过，‘老树成精，若遭秽物侵，必生腐洞，洞中生秽气。”
他低声自语，忽然想起与赵大娘闲聊时说的旧事。
“三年前太苍山闹过场怪病，村里孩童腿上长青斑，发烧不退，后来请了个游方郎中，在这老槐树下埋了袋‘镇邪药’，病才渐渐好了……”说到这儿，他猛地顿住。
那郎中埋的哪里是药，分明就是这血根草。
《草本考》里对血根草的记载陡然浮现在脑海：“血根草，性阴毒，根茎呈暗红，汁如血，触肤生青斑，七日不消。
然其性沉，可淀浮秽可淀浮秽……”他喃喃重复这几个字他忽然想起书中紧随其后的注解：“血根淀秽，如以石堵川，暂安一时，久则溃堤，秽随根生，聚于周遭。”
“聚于周遭……”苏长明猛地看向老槐树周围的土地，乱石堆下的泥土泛着暗黑色，像被水泡透的腐木。
三年前被埋下的血根草，根须早己在地下蔓延开来，那些被“淀”住的秽气，顺着根须在土里聚成了团，老槐树不过是离它最近的“标记”。
“难怪树身会生腐洞……”他盯着树洞，“阿牛身躯的枯干，狗剩脚踝的勒痕，都是这秽气在作祟。
而那黑影……是淀了三年的秽气凝成的形。”
话音刚落，树洞突然“咔”地裂了道细缝，里面涌出的腥甜气陡然浓了十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系统？”
苏长明下意识后退半步，掌心悄悄泛起业火的暖意。
系统的声音难得带了点讶异，“真被你说中了！
这玩意儿果然是血根草和秽气缠出来的东西，就在树洞里！”
苏长明的目光落在树洞深处，那里黑黢黢的，隐约有团灰影在蠕动，像浸在水里的棉絮。
他忽然想起学童们传过的童谣：“老槐树，结鬼花，埋了娃娃长新芽……”三年前那场病里，确实有个没挺过来的孩童，就葬在这老槐树下。
“是孩童的怨气……”他低声道，“被血根草的毒秽裹着，在土里聚了三年，才成了这模样。”
“这东西……该叫什么？”
他问系统，更像在问自己。
系统沉默片刻：“我数据库里没这号东西，你不是读过那么多杂记吗？
自己定。”
苏长明盯着树洞里那团看不真切的灰影他想起“毒秽”，想起“怨障”，两个词在脑海打转，终于拼凑出一个新词：“秽障。”
“名称己确认——”秽障“”系统的提示音刚落，脑内便响起任务完成的轻响：“”后山的阴影“任务完成。
奖励：10点本源点。
解锁成就：“慧眼识秽”——被动效果：对秽气类邪祟的感知灵敏度提升 10%。”
苏长明盯着树洞里那团渐渐沉寂的灰影，指尖的业火悄然敛去。
原来解开谜团的瞬间，任务便己算完成，倒比他预想的更“省心”些。
“这成就……倒也实用。”
他低声自语，掌心仿佛真的多了点微妙的感应，能隐约察觉到树洞深处那股秽气的流动轨迹。
系统这时慢悠悠补了句评语，语气里少了些痞气，多了点说不清的意味：“唉……稚魂本无邪，偏让毒秽缠成了诡物。
老槐树下埋的哪止是遗骸？
是那口气没上来的冤魂，闷了三年哟……。”
苏长明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问出口：“这秽障……就这么搁着？”
系统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怎么？
查清楚了还想管到底？
行吧，既然你想操心，那么新活儿来了。”
”渡秽“任务己发布：处理老槐树下的”秽障“，可选方式如下：“镇秽黄符”（消耗8点本源点）：强行镇压，可保三年无虞。
“破秽锥”（一次性法器，消耗 20点本源点）：首接击溃，永绝后患。
“化解心结”：探寻”秽障“执念根源，助其解脱。
（难度极高，耗时未知）“选吧。”
系统的声音带着点看热闹的调子，“前两种是省心的买卖，第三种嘛……搞不好要把自己搭进去。”
苏长明没立刻回答，目光落在树洞边上。
书中总言“过则必有罚，无可宥。”
犯错便要认，受罚也是应当，哪有轻易饶过的道理，况且阿牛的死也与秽障脱不了干系。
可这秽障的“错”，本就是被人为强加的。
“我选第三种。”
系统啧了声，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还真当自己是普渡众生的先生？
这可是缠了三年的怨气，不是教几句《启蒙篇》就能化解的。”
苏长明没接话，只是轻轻拂去袖口沾着的血根草粉末。
这时树洞里的灰影似乎动了动，里面隐约传来极轻的啜泣声。
像是迷路的孩童在暗夜里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