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被风撕得碎碎的,混着敲错了时辰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敲在空荡的街巷里。
江簌坐在囚车上,望着这破败之景,心中有感,尽处却是无言。
曾经繁华的郦国,如今只剩残垣断壁,破败不堪。
这时,沈羁骑着马,疾驰着,从侧旁经过。
江簌抬头望向他。
她***在脏乱不堪的车中,曾经描金嵌宝的凤冠歪斜在发间,碎珠顺着鬓角滚落。
肤色是久不见光的瓷白,却在颧骨处泛着病态的潮红,像将谢的白梅沾了残血。
眉曾是宫娥细细画过的远山黛,如今淡得几乎看不见,只余眉峰处一道浅浅的刻痕,是彻夜未眠拧出的印子。
眼睫长而密,垂落时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溃不成军——方才定然是哭过的,眼下泛着青黑,眼角还凝着一滴未坠的泪,像晨露挂在将枯的花瓣上。
鼻梁依旧秀挺,只是鼻尖微微泛红。
唇瓣曾点过最娇艳的胭脂,此刻却褪成了近乎透明的粉白,嘴角抿成一道僵硬的首线,下唇被牙齿咬出深深的齿痕,渗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珠。
她就这样望着沈羁,目光空茫得像蒙了灰的琉璃,明明是该恸哭的时刻,脸上却没有半分表情,只在风掀起她残破的宫装时,睫毛极轻地颤了一下,像濒死的蝶,再也扇不动翅膀。
恍惚间,她看到沈羁也曾瞥了她一眼,可惜他的眼中,毫无波澜,没有大惊大喜,也没有心如死灰。
那少年将军生得一副惊绝骨相,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如刀削般凌厉,却在眉尾处微微带了点自然的弧度,添了几分少年气。
眼瞳是极深的墨色,瞳仁亮得像淬了寒星,望过来时锐利如鹰隼,转瞬间又能漾起几分不经意的澄澈。
鼻梁高挺笔首,山根处带着恰到好处的阴影,衬得侧脸线条利落如刻。
唇线分明,唇色是自然的淡粉,平时抿着时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笑起来却会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冲淡了眉宇间的锋芒。
他肤色是常年在外操练晒出的蜜色,衬得牙齿愈发莹白。
额间饱满开阔,发间束着一根玄色发带,几缕碎发垂在鬓角,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明明是一身肃杀的铠甲,偏生被这张脸带出几分飞扬的俊朗,既有少年人的鲜活明亮,又带着将军独有的英气与沉稳,站在那里,便如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耀眼夺目。
想到这,江簌难免自嘲,沈羁,明明己是晟国的人,自己为何要还要去想他。
她只恨自己,未能早点看清,曾经明眸皓齿爽朗爱笑的少年郎,只是一个杀伐果断自私自利的***杀胚。
她是郦国唯一的公主,是全天下的掌上明珠,他是她自幼的玩伴,她也曾记得,父皇不止一次开玩笑,要将他唯一的明珠嫁与他。
可是现在,她对他,只剩下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