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朝靖王妃,正蹲在王府最高那棵梧桐树的树杈子上,扒拉着浓密的枝叶,
偷看我那位名义上的夫君,靖王殿下萧澈。王府后院张灯结彩,红绸挂得到处都是,
喜气洋洋得跟过年似的。萧澈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人模狗样,
正小心翼翼地搀着一个穿着粉色嫁衣、娇滴滴的小姑娘,从一顶小花轿上下来。
那姑娘弱柳扶风,走一步晃三下,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挂萧澈身上。底下丫鬟仆妇们窃窃私语,
兴奋得跟什么似的。“王爷可真疼惜柳姨娘啊,亲自扶着呢!”“那可不,
听说柳姨娘是王爷的心尖肉,读书识字,还会唱曲儿,
可比里头那位……”说话的人朝我正殿的方向努努嘴,“强多了。”“嘘!小声点!
不要命啦!”我嚼着嘴里的薄荷叶子,清凉冲脑门,才勉强压下去那点翻腾的恶心劲儿。
善妒?不愿容人?我呸!当初萧澈重伤从边关抬回来,
太医院院判都摇头说“王爷这伤及根本,恐于子嗣有碍”时,是谁哭得跟死了爹妈一样?啊,
不对,他爹妈早没了。是谁翻遍了天下医书,访遍了名医隐士,熬得眼睛跟兔子似的,
终于找到了那劳什子的“九转回春方”?又是谁,三不五时亲自上山采药,亲自守着药炉子,
把自己熏得一身药味,几年下来都快成药渣了,才把他从“不行”的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是我!是本王妃!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话真是半点不假。他这刚能重振雄风没几天,
就火急火燎地广纳后院,美其名曰“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行,纳就纳吧,
反正我这正妃的位置稳如泰山,他折腾他的,我研究我的新药方,互不干涉。
可你纳个青楼出身的清倌人也就算了,毕竟人家专业对口。
你偏偏纳个号称“读书人家”出来的柳盈盈,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
实际上那眼角眉梢的风情,比怡红院的头牌还懂。这简直是在打我这位名师圣手……啊不,
是在打我这位正妃的脸!暗示我连个青楼姑娘都不如?更恶心的是,这柳盈盈一下轿,
脚下一崴,差点摔倒。萧澈那个紧张啊,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盈盈,小心些。可是累着了?本王抱你进去可好?
”柳盈盈娇羞无限地把头埋进他怀里:“王爷……妾身没事,只是初见天家威严,
心中惶恐……”我趴在树上,差点把隔夜饭yue出来。惶恐?你惶恐个锤子!
你刚才下轿前偷掐了一把给你掀轿帘的小丫鬟别以为我没看见!手劲大得那丫头眼圈都红了!
我正腹诽得欢,下面那一对狗男女又开始演了。柳盈盈依偎在萧澈怀里,
怯生生地抬头:“王爷,妾身入门,还未曾向姐姐奉茶,
这于礼不合……姐姐会不会生气怪罪妾身?”萧澈脸色一沉,哼了一声:“不必管她!
一个妒妇,整日只知钻研那些旁门左道,毫无容人之量!你如今是王府的人了,
有本王给你做主,她不敢把你怎样!”哎哟喂!我这暴脾气!老娘钻研旁门左道是为了谁?
是为了谁能像现在这样抱着新欢嘚瑟?!当初你不行的时候,怎么不嫌我钻研旁门左道?
那时候你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绾绾,本王只剩你了”,情深似海得跟真的一样!
合着我现在没利用价值了,就是妒妇了?我气得手抖,一不小心,把树枝掰断了小小一截。
“咔嚓”一声轻响。萧澈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来。我赶紧缩头,屏住呼吸,
把自己往树叶深处又埋了埋。“什么人?”他厉声喝道,王爷的威严倒是十足。
下人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柳盈盈吓得往他怀里缩:“王爷,是不是有刺客?
妾身好怕……”“无事,或许是野猫。”萧澈拍了拍她的背,语气缓和下来,
但那双眼睛还是锐利地扫视着树冠。我暗自撇嘴。野猫?你才是野猫,你全家都是野猫!
好在萧澈大概觉得没人敢这么大胆子爬王府的树,又或者急着洞房花烛,没再深究,
搂着他的新欢一步三晃地进了新房。我看着那对恨不得黏在一起的背影,
心里那点恶心劲儿又泛了上来,这次还夹杂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呸!不值得!
我顺着树干利落地溜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整理了一下裙摆,
又是一派端庄雍容的靖王妃——如果忽略我刚刚从树上下来的话。
贴身丫鬟春桃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压低声音:“娘娘!您怎么又爬树去了!
要是让王爷知道……”“他知道个屁。”我没好气地打断她,
“他现在眼里只有他的新宝贝疙瘩。”春桃一脸担忧:“娘娘,您别生气,
王爷他只是一时新鲜……”“我生什么气?”我挑眉,故意笑得灿烂,“本王妃高兴得很!
王爷身体康健,又能为我们王府开枝散叶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吩咐下去,今晚王府加菜,
庆祝柳姨娘入门!”春桃看着我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吓得一哆嗦:“娘、娘娘……”“去啊!”我瞪她一眼。春桃赶紧跑了。
我脸上的笑容垮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很平坦,但我知道,
里面正在悄悄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我和萧澈的孩子。发现有了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这几年为了调养他的身体,我也没少给自己灌药,就盼着能有这么一天。
我原本打算等他生日那天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现在……呵,惊喜没了,只剩下惊悚。
我要是现在告诉他我怀了,估计他能以为我想用孩子争宠,阻挠他和他的小心肝恩爱。
恶心谁呢?我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甩开。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还是我的医书和药草最靠谱!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以为我不去招惹那对鸳鸯,
他们就能安生点。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正睡得迷迷糊糊,
反胃的感觉一阵阵往上涌,抱着痰盂干呕了半天,刚缓过劲,外面就传来了吵闹声。“王爷!
王爷您不能进去!娘娘还没起身!”是春桃焦急的声音。“滚开!一个贱婢也敢拦本王?
”萧澈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嘭”的一声,我的房门被粗暴地踹开了。
萧澈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封什么东西。他身后,
跟着一脸委屈、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的柳盈盈,正用帕子拭着那不存在的眼泪。我靠在床头,
脸色因为刚才的呕吐还有些苍白,有气无力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王爷真是好兴致,
大清早带着新宠来我这儿演大戏?”萧澈被我的话一噎,脸色更沉,
直接将手里的东西摔到我床上:“沈绾绾,你自己看!”那是一封休书。字迹潦草,
却力透纸背,可见写的人有多迫不及待。理由更是可笑至极——善妒,尖刻,不堪为主母,
无容人之量。我拿起那封休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萧澈,
忽然笑了出来:“王爷,您这休书,写得是不是急了点?昨天刚纳新人,今天就要休旧人?
也不怕外人说你薄情寡义,刻薄发妻?”“若非你昨日故意刁难盈盈,将她拒之门外,
让她在风口里站了半个时辰,感染风寒,本王也不会如此!”萧澈说得义正辞严。我:“??
?”我昨天看完热闹就回来研究新药方了,谁有空刁难你的心肝宝贝?
我看向柳盈盈:“我刁难你了?”柳盈盈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姐姐恕罪!昨日盈盈依礼前去奉茶,
姐姐院中的丫鬟说姐姐身子不适,不便见人,让盈盈在院外稍候……是盈盈自己身子不争气,
不怪姐姐……求王爷不要为了盈盈责怪姐姐……”哦豁?在这等着我呢?
我昨天确实吩咐过春桃,谁来了都不见,特别是那位新姨娘。
但我可没让她把人拦在外面站半个时辰。这柳盈盈,自导自演的一把好手啊。
苦肉计用得挺溜。我看向春桃,春桃脸色发白,猛地摇头,用口型说:“没有!奴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