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越想害我,离死越近
垂首站在曹柳身边的吕录嘴唇动了动,但终归是畏惧父母不敢劝架。
吕裘本就一肚子气,这会儿看见自家儿子那窝囊的样子更是气上加气,指着曹柳骂道:“都是你平时把他惯坏了,现下十八岁了还一事无成,生意做不好,功名也考不上,除了会花天酒地和站在我面前当窝囊废,还会干什么!”
曹柳毫不客气回嘴:“你又比儿子好到哪儿去?
你是有功名还是有生意?
你不也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歇在花楼里?
还好意思骂我们娘儿俩,你别忘了你一个认归的私生子当初是怎么跪在我父亲面前求娶我的!”
“如今我家里没落了你就嫌弃起我们娘俩儿了,你有本事就把我们娘俩儿赶出去啊!
你敢赶我,我就把你做过的脏事儿都抖出去,咱们同归于尽!”
吕裘不敢真惹曹柳,只能闷哼一声:“不用我来赶,吕衡光回来了,用不了多久恐怕她就会对我们动手!”
曹柳眉毛一竖:“她一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娘子你怕她什么?
你不是己经做了主把她和二房的吕阙都送去王家做侍妾吗?”
吕裘想到此处,气得将拳头都攥青了:“今年圣旨开了女子科举,吕衡光报了名,现在她有科举的名头护着,别说是送她去王家做妾,那张纳妾文书要是不赶紧撤回来,她就要先来告我们了!”
曹柳的嘴张得像活吞了一个鸭蛋,惊讶道:“她在外面跟着一个女道士混迹了十年,哪儿正经上过学堂啊?
多少寒窗苦读的人尚且落第,她怎么敢报名?”
吕裘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
她不仅是敢报科举,现在还有一身的好功夫,十几个抓她的大汉她几招就打趴下了,她这次摆明就是回来讨债的!”
曹柳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那怎么办,她要是真考上了功名,凭着咱们逼死她母亲又占她家产,咱们一家还不被她生吞活剥了?”
吕裘面沉如水,站起来在堂中急切地来回踱步。
踱了十几圈后,他终于坐了回去,发狠地说:“哼,想考功名?
做梦!”
曹柳问他:“你有办法了?”
吕裘眯着眼点了点头。
靖安知县金平正瘫在椅子上惬意喝茶,小厮递上来张拜帖:“大人,吕裘来拜见。”
金平翻了个身:“不见,吕裘和吕衡光的事儿现在靖安县乃至整个洪州府都人尽皆知。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吕裘是怕吕衡光会报复他,来找我通气要害吕衡光的。
可吕衡光一个己经上报了礼部的考生,我哪儿有这个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她?”
小厮为难地说:“大人,可那吕裘说,大人若是不见他,他也不会放过老爷的。”
金平眉毛一皱,思忖了一下,沉声道:“让他进来。”
金平瞧见吕裘那张满脸堆笑的小胡子脸就犯恶心,强忍着恶心应付他:“吕三爷,有何贵干啊?”
吕裘开门见山:“大人也知道我那侄女的事,小人为求自保,决不能让她考上功名。
科举的第一关是县试,县试是由知县主考,小人这才来求金大人行行好。”
金平指了指自己头顶:“你觉得我一个七品知县的乌纱帽,能顶住圣旨的风头帮你害吕衡光?”
吕裘笑得像一只狡诈的豺狼:“大人必须得顶住,不然会有别的风吹走大人的乌纱帽。”
金平冷笑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吕裘感慨往事般娓娓道来:“知县大人到任靖安县两年,小人孝敬您如孝父母,小人怕大人贵人多忘事,所以帮大人记了一笔账。”
金平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看着吕裘的目光像是要将他钉死,但吕裘有恃无恐地和他对视。
气氛正剑拔弩张时,金平笑了出来。
他上手拍了几下吕裘的肩,义薄云天般说:“吕老弟啊,咱们朋友那么久,你这个朋友有难,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吕裘也跟着笑了起来。
天阴沉沉的下起了小雨,吕衡光一进屋就被首冲面门而来的热毛巾兜住狠狠揉了几把脸。
吕衡光的声音在毛巾里闷闷的,却掩不住笑意:“二叔母,您这毛巾再热点儿您侄女的花容月貌就要被烫坏了。”
蒋琳边揉她边没好气地说:“哼,春寒还没过就穿这么点儿,这劲头都快赶上大罗金仙了,大罗金仙还怕烫啊?”
吕衡光等蒋琳揉完后扑进她怀里蹭了蹭:“才不是大罗金仙,我可娇贵了。”
吕阙拿了件大氅把吕衡光裹了个严严实实,数落道:“撒娇也得去喝姜汤。”
吕衡光皱了皱鼻子:“没商量吗?
好姐姐,我真的不冷。”
吕阙冷笑:“你觉得呢?”
吕衡光见好就收:“遵命。”
正在吕衡光裹着大氅撇着嘴喝姜汤时,又有三个人热热闹闹进了屋。
吕衡光正要放下姜汤去打招呼,吕阙一记眼刀过来,吕衡光立刻乖乖地继续喝姜汤。
进来的几人瞧吕衡光这副鹌鹑模样都笑出了声,其中一个中年妇人说:“三娘子还是这般怕大娘子,还是不爱喝姜汤。”
吕衡光硬着头皮喝完了,吐了吐舌头说:“显娘,大姐姐好凶我好怕。”
显娘原是吕衡光母亲的侍女,吕衡光母亲被逼自尽前嘱托她好生照料吕衡光。
同她一起受了嘱托,跟着一起进屋的,还有她的丈夫吕忠,原来的吕府管家,以及吕忠的弟弟吕义,原先的吕府总账房。
显娘十年前为了保护吕衡光和吕阙姐妹俩,在寒冬里掉进了河中伤了身子不能生育。
十年来她便将这姐妹俩当成亲生女儿,跟着蒋琳在乡下一块儿照顾她们。
显娘嗔道:“大娘子可不会无故凶你,三娘子还是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锅上升起了腾腾的热气,蒋琳说:“都别惯着那个皮猴了,她这十年来跟着那位妙空先生到处闯荡,也就每年正月回来一次,赶快吃饭吧,一会儿饿着她又该闹性子了。”
吕衡光脸皮很厚:“我不管我最小你们都得让着我。”
因着在乡下相依为命多年,又有吕裘明里暗里的打压,大家都处成了至亲,不分什么主仆。
乡下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热腾腾的饭菜一摆上桌,大家的话匣子就都打开了。
吕阙说:“衡光昨天在街上打了那些恶犬的事可都传开了,好生大快人心!
可算把这口恶气出了。”
吕忠说:“我昨天在人群里看着,三娘子的身手可是比男人还要俊得多!”
吕阙越发激动了:“不止武功俊呢,衡光要考科举的事也传开了,这下都说咱们吕家出了位文武双全的好女子!”
显娘笑起来:“许多娘子都来给我送糕饼送鸡蛋呢,说让我好好给三娘子补一补,科举考出个功名给咱们女人争口气!”
吕义说:“咱们三娘子天资聪颖,小小功名肯定手到擒来!”
吕衡光看着蒋琳没说话,给她夹了块肉,问:“二叔母这是担心我考不上吗?”
蒋琳打她一下,说:“你这十年来虽每年只有正月回来,但我也知道你是个心有乾坤的性子,你敢报名就是有把握。
我不担心你的学业,我只担心那吕裘狼心狗肺不知又要使什么鬼伎俩。”
其他人闻言也都忧心地看了过来。
吕衡光安抚地拍了拍蒋琳的手,看着五人说:“放心吧,吕裘奈何不了我,他越想害我,就离死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