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乱世双生志天命十一年,辽东大地烽烟四起。
十七岁的多尔衮纵马飞驰于赫图阿拉城外的白桦林中,马蹄踏碎秋日薄霜,惊起寒鸦数只。
“十四弟!且慢些!”身后传来十二兄阿济格的呼喊声。少年勒马回身,
貂皮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眉宇间已见峥嵘。“十二哥,父汗常说‘用兵之要,贵在神速’,
你这骑术可不及格啊。”阿济格赶至近前,喘着气道:“父汗召我等速回,有要事相商。
”多尔衮闻言神色一凛,立即调转马头。二人挥鞭疾驰,穿过正在操练的八旗军阵。阳光下,
铠甲反射寒光,喊杀声震天动地。少年望着这景象,胸中豪情顿生,
暗自立誓要助父汗成就霸业,救万民于水火。《史记》有云:“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
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努尔哈赤常以此教导诸子:治国之道,
上策顺民心而治,下策才以力相争。甫入汗宫,却见气氛凝重。努尔哈赤卧于榻上,
面色灰败,全无往日“覆育列国英明汗”的威严。“多尔衮,近前来。”努尔哈赤声音微弱,
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父汗。”少年跪倒榻前,心中惴惴。他才从战场归来,
铠甲未卸,肩头箭伤犹渗着血。老汗王凝视幼子良久,叹道:“汝勇武似吾年少时,
然切记:刀兵可夺天下,不可治天下。终一生渡世人者,非止武功也。”话音未落,
剧咳连连。医官急忙上前,却被挥手屏退。是夜,努尔哈赤崩于瑷鸡堡,终年六十八岁。
丧钟长鸣,举国皆哀。多尔衮跪在灵前,望着棺椁中父汗遗容,想起昨日教诲,
不禁泪如雨下。忽觉袖口微动,转头见一少女不知何时跪在他身侧,悄悄递来一方素帕。
“玉儿?”多尔衮怔然。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汉名玉儿,是蒙古科尔沁部的格格,
年前嫁与八兄皇太极为侧福晋,时年方十三,却已显露出不凡的智慧。
玉儿低声道:“十四贝勒节哀。老汗王虽崩,其志犹存。妾闻‘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
贝勒当以继志为孝。”多尔衮心中微震,不料这年少嫂嫂竟出此言。正待回应,
忽听宫外马蹄声急,守卫高呼:“八贝勒回宫!”皇太极一身征尘闯入灵堂,伏地痛哭。
起身时目光扫过诸兄弟,在多尔衮面上停留片刻,锐利如刀。三日后,大政殿会议推举新汗。
多尔衮本以为父汗遗诏当立自己,不料皇太极在代善等人支持下继位,改元天聪。是夜,
多尔衮独坐院中望月饮酒,心中郁结难解。忽闻脚步声细碎,玉儿提灯而来。
“十四贝勒何故独饮?”她轻声道,“可是为汗位之事?”多尔衮冷笑:“父汗尸骨未寒,
有人便违逆遗诏。”玉儿屏退左右,正色道:“贝勒差矣。岂不闻《史记》言‘日中则移,
月满则亏’?今四大贝勒共理朝政,八贝勒虽继位,实如履薄冰。贝勒年少,正当韬光养晦,
以待天时。”多尔衮凝视这少女,讶其见识非凡。“那以嫂嫂之见,当如何?
”玉儿近前一步,声音几不可闻:“积粮练兵,广结人心。老汗王‘终一生渡世人’之志,
非一日可成。然...”她稍顿,眸中流光微转,“世间岂止渡世一途?终一世渡一人,
亦为大道。”少年心中怦然,灯下看玉儿眉目如画,一时忘言。忽闻远处更鼓声响起,
玉儿匆匆一礼,转身没入夜色。此后数月,多尔衮果然收敛锋芒,勤习汉文兵法。
皇太极见幼弟恭顺,渐去疑心,委以重任。一日,多尔衮率正白旗演练新阵归来,
途经辽河畔,恰遇玉儿与侍女采莲。让随从退后,他下马趋前相见。“嫂嫂安好。
”玉儿屏退侍女,浅笑回礼:“闻十四贝勒近日苦读《史记》,可有心得?
”多尔衮道:“尝读《项羽本纪》,觉霸王虽勇,失于谋略。
倒是《高祖本纪》有言:‘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
可见成败不在匹夫之勇。”玉儿颔首:“然妾以为,为君者不止谋略,
更须明辨‘渡世’与‘渡心’之别。项羽渡心而未渡世,高祖渡世而未必渡心。
”二人沿河漫步,秋风拂过,芦花如雪。多尔衮忽道:“那日嫂嫂所言‘终一世渡一人’,
可是真心?”玉儿驻足,望滔滔江水,轻声道:“《诗经》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世间至情,莫过于此。然...”她转眸看他,眼中有复杂神色,
“你我为宗室子弟,婚嫁之事,岂由自主?”多尔衮热血上涌,脱口道:“他日若得志,
必不负...”“贝勒慎言!”玉儿急止其语,“隔墙有耳。”说着匆匆一礼,“妾该回了,
贝勒珍重。”望着玉儿远去背影,少年攥紧拳头,心中暗立誓言:终此一生,
既要渡世人于乱世,也要渡所爱于苦海。然命运弄人。次年初春,皇太极册封玉儿为庄妃,
位次仅居中宫皇后之下。宴席上,多尔衮敬酒时,玉儿举杯相迎,目光相遇瞬间,
一切尽在不言中。是夜,多尔衮醉卧帐中,梦回辽河畔芦花如雪。忽见玉儿立于河心小舟,
向他伸手。正欲上前,惊涛骤起,将小舟推向远方。少年猛然惊醒,帐外寒风呼啸,
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他提剑出帐,但见月下八旗军营连绵如海,恍若巨龙盘踞关东大地。
《史记》浮上心头:“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
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然他知道,从此以后,在这条帝王路上,
他不能再呼天,也不能再唤父母。唯有背负“渡世人”之志,藏“渡一人”之心,独自前行。
寒月西沉,启明东升。少年将军的身影在晨曦中愈发挺拔,而他的目光,已越过千山万水,
望向那中原大地。第二章:权倾天下路天聪三年,秋。多尔衮率正白旗铁骑踏破长城防线,
如利剑直插大明腹地。北京城外八十里,明军溃散如潮,八旗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报!
明将满桂率五千关宁铁骑来援!”探马飞驰来报。多尔衮立于高岗,遥望烟尘滚滚,
冷笑道:“关宁铁骑?今日便叫他们见识何为真正的铁骑。”旋即挥旗布阵,
铁甲洪流分合有序,俨然已成兵法大家。
《史记·淮阴侯列传》有言:“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
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多尔衮深知身受皇太极厚恩,必以死相报。这一战,他不仅要胜,
更要胜得漂亮。激战至日落,关宁铁骑全军覆没,满桂战死。多尔衮下令厚葬明将,
对部下道:“勇士当得勇士之礼。”凯旋盛京,皇太极亲迎至城外。是夜大宴,
赐多尔衮御酒三杯,当着众贝勒面赞道:“十四弟真吾家千里驹也!”宴至半酣,
多尔衮抬眼望见玉儿坐于皇太极身侧。她已褪去少女稚气,凤冠霞帔,庄重雍容。
二人目光偶然相接,玉儿举杯微颔,眸中似有赞许,又似有别样深意。多尔衮心头一热,
忙低头饮尽杯中酒。此后数年,多尔衮南征北战,功勋赫赫。天聪五年,攻大同;七年,
破旅顺;九年,征朝鲜,逼其称臣纳贡。每战必身先士卒,每胜必谦恭依旧,朝中声望日隆。
然功高必震主。一日深夜,多尔衮正在帐中研读《孙子兵法》,心腹谋士索尼悄然入内。
“贝勒爷,近日朝中有流言,谓爷功高盖主,恐非臣子之福。”索尼低声道,
“臣闻《史记》有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贝勒当早作打算。
”多尔衮默然良久,烛火在眸中跳动。“我之本心,惟在助八哥成就大业,救民于水火。
若天见疑,自愿交还兵权...”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清脆声音:“十四贝勒此言差矣!
”玉儿不知何时立于帐外,披着墨色斗篷,面覆轻纱。索尼识趣退下。
“庄妃娘娘何以夤夜至此?”多尔衮惊起。玉儿揭下面纱,
容颜在烛光下明明灭灭:“闻贝勒欲交兵权,特来相阻。岂不闻‘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今贝勒若退,非但自身难保,更负老汗王嘱托,辜负‘渡世人’之志。
”多尔衮苦笑:“然八哥已起疑心,如之奈何?”玉儿近前两步,
压低声音:“皇上非疑贝勒,乃疑人心。贝勒当更显忠谨,同时广植腹心。
切记《史记》言:‘顾小而忘大,后必有害;狐疑犹豫,后必有悔’。”言毕,匆匆离去,
唯留淡淡馨香。多尔衮彻夜未眠。翌日面圣,主动请缨督建盛京至辽河官道,称“欲强国,
先通衢”。皇太极大喜,尽允其请。工程浩大,多尔衮日日巡视工地,与民夫同食同劳。
某日忽降暴雨,辽河水位骤涨,冲毁新筑堤坝。多尔衮亲率兵卒跳入激流,以人墙阻水。
危急时,忽见岸上出现皇驾。皇太极竟亲临视察,见弟弟浑身泥泞,与士卒共抗洪流,
不禁动容:“十四弟真国之栋梁!”是夜,皇太极召多尔衮入宫,赐坐赐茶,
推心置腹:“朕非疑弟,然位至九五,不得不慎。今见弟赤诚,朕心甚慰。
”多尔衮伏地泣道:“臣惟愿辅佐皇上,成就大清万世基业,救天下苍生离乱之苦。
”兄弟二人畅谈至深夜。出宫时,月色如水,多尔衮在长廊尽头瞥见玉儿身影一闪而过,
心知此番转危为安,必有她周旋之功。崇德元年,皇太极改元称帝,建国号大清。
多尔衮晋封和硕睿亲王,位列四大亲王之首。登基大典上,玉儿正式册封为永福宫庄妃,
地位尊崇。百官朝拜时,多尔衮抬头望见玉儿凤冠璀璨,仪态万方,正与皇太极并肩受贺。
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那个辽河畔与他谈史论兵的少女,已永远地留在逝去的时光里。
是年冬,多尔衮奉命征明。临行前,意外收到玉儿遣心腹送来的锦囊。启视之,内无只字,
惟有一枚晒干的芦花,正是当年辽河畔那一片芦荡中所采。多尔衮将芦花贴胸收藏,
策马出征。铁骑踏破风雪,连克明城十六座。每战必捷,然破城后严禁屠戮,开仓赈民。
明地百姓皆言:“清国有贤王,不嗜杀伐。”某夜扎营,多尔衮独对孤灯,取芦花细观。
索尼入帐见状,试探问:“王爷可是思念盛京?”多尔衮默然良久,忽道:“你读《史记》,
可知淮阴侯韩信为何甘受胯下之辱?”索尼怔然:“臣愚钝。”“因其志不在小。
”多尔衮目光如炬,“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或如岳飞‘从头收拾旧山河’,
或如范蠡‘扶越灭吴泛五湖’。本王既受天命,当以天下为念。”然抚胸间芦花,
心知有些情愫,终难彻底割舍。崇德八年,皇太极猝崩于清宁宫,举国震惊。
多尔衮疾驰回京,见棺椁如见当年父汗之丧,悲从中来。丧仪之上,
玉儿——如今已是孝庄太后——携幼帝福临出现于百官前。缟素孝服掩不住她的威仪,
声音悲切而坚定:“先帝骤崩,国不可无主。睿亲王多尔衮听旨!”多尔衮跪地:“臣在。
”“先帝遗诏,命尔与郑亲王共辅朝政,佐幼主直至成年。尔其钦哉!”多尔衮叩首领旨,
抬头时与孝庄目光相遇。那双眸子深处,有哀痛,有信任,
更有不容错辨的警醒——提醒他昔年“渡世人”之誓。是夜,多尔衮立于清宁宫阶前,
望殿内长明灯摇曳。孝庄悄然出现,二人隔帘相望。“王爷可还记得辽河之言?
”她声音轻若耳语。“终生不忘。”多尔衮低应,“渡世人与渡一人之辩。
”孝庄叹息声几不可闻:“今当以天下为重。幼主年方六岁,江山飘摇...”稍顿,
语意更深,“王爷乃国之柱石,万望珍重。”多尔衮知她所言“珍重”深意,
郑重颔首:“太后放心,臣必竭股肱之力,护佑大清江山。”转身步入夜色时,
多尔衮手抚胸前。战袍内袋中,那枚芦花已枯黄易碎,却依旧贴于心口。
《史记》云:“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而今锥已出囊,锋芒毕露。
前路艰险,他唯有以“渡世人”为志,藏“渡一人”之心,方能不负江山,不负故人。
朔风起,吹动王府檐下铁马叮咚,如战鼓催征。第三章:紫禁城内的暗流顺治元年,
清军入主中原。多尔衮端坐马上,望着前明百官匍匐道旁,山呼“摄政王千岁”。
紫禁城朱门洞开,这座历经二十四帝的宫阙,如今迎来了它的新主。是夜,
多尔衮独坐武英殿。烛火摇曳,映着殿内蟠龙金柱,恍若前朝幽灵舞动。他展开《史记》,
读至《项羽本纪》“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之句,
不禁拍案长叹:“项羽非时不利,乃不识时务也!”索尼疾步入内:“王爷,
南京福王已自立为帝,史可法拥兵江淮,声称要‘反清复明’。”多尔衮冷笑:“传令多铎,
率师南下。告诉史可法: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然平定江南后,
多尔衮颁布“剃发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此令一出,天下震动。
索尼谏曰:“王爷,昔读《史记》,太史公言‘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今强令***剃发,
恐失人心。”多尔衮目视远方:“汝只知其一。欲统天下,必先统人心;欲统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