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子并肩作战
“凡儿,你醒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几天几夜没喝过水,却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
“老天保佑,凡儿感觉好些了吗?
你昨日昏倒在街角,吓死为父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伸出一只粗糙、沾着药渍的手,轻轻探向林凡的额头。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这张疲惫的脸重合。
林凡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那只手掌的温度,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亲切。
“烧好像退了些。”
林中天松了口气,转身从煎药壶里倒出一些褐色的药汁。
“来,把这碗药喝了,能驱邪扶正。”
苦涩药味扑面而来,林凡看着那碗颜色可疑的药汤,胃里一阵翻腾。
他知道,以古代的医疗水平,这碗药对鼠疫杆菌来说,和白水没什么区别。
可看着林中天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多谢……父亲。”
林凡挣扎着坐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他接过药碗,仰头,屏住呼吸,将那碗苦涩的药汁一口气灌了下去。
药汁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林凡的五官都扭成了一团。
林中天见他喝完,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接过空碗,又拿起旁边的水囊递给他。
“漱漱口,你好生歇着,莫要再出去。”
林中天嘱咐着,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外面要乱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去。
“为父还得去城东看看,李铁匠家的娃娃烧得厉害,怕是过不了今晚。”
他说着,不再看林凡,转身拿起墙角那个磨得包浆发亮的旧药箱,佝偻着背,脚步沉重地向门口走去。
那个背影是如此瘦削,却又像一座山。
林凡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记忆里,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永远把病人放在第一位。
他会为了给穷人看病,把家里最后一点米都送出去。
他也会在深夜里,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几十里山路去出诊。
他是个纯粹的医者。
一个值得尊敬的医者。
可现在,他要去的地方是地狱,他面对的是连现代医学都头疼的甲类传染病。
他这样去,无异于送死!
“等等!”
林凡猛地开口。
林中天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我和您一起去!”
林凡掀开被子,双脚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腹股沟的肿块传来一阵剧痛,他脸色一白,却咬着牙站稳了。
“凡儿胡闹!”
林中天立刻沉下脸,快步走回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你刚退烧,身子虚得很,出去吹了风怎么办?
给我躺回去!”
他的语气严厉,手上的力道却很轻,不知道是怕弄疼了儿子,还是己经没有力气。
“我没事的!”
林凡拨开他的手,眼神异常坚定,“我好歹也跟您学了几年医,能给您打下手!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不行!”
林中天断然拒绝“外面到处都是病人,凶险得很,为父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您一个人去就不凶险了吗?”
林凡反问,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林中天心上。
“您己经几天没合眼了?
您的手还在抖!
您要是倒下了,这城里还有谁能救人?”
林中天被问得一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是啊,他太累了。
可他不能停。
“凡儿,听话。”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为父……爹!”
林凡打断了他,用上了这具身体最熟悉的称呼。
他快步走到墙角,从一件还算干净的里衣上,刺啦一声,撕下两条长长的布条。
在林中天惊愕的目光中,他将布条反复折叠,做成了两个简陋的口罩。
然后,他又撕下两条细布绳, 将布绳绑在这个口罩两端。
一个简易的布口罩,成型了。
林凡将其中一个递给林中天,自己则将另一个系在了脸上,遮住了口鼻。
“戴上这个。”
他的声音隔着布料,有些闷闷的。
“这是何物?”
林中天看着手里这个古怪的东西,满脸不解。
“城里的病,是从口鼻入的。”
林凡只能用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戴上它,能挡住一些病气、秽气。”
这个说法,倒是勉强符合中医里疠气致病的理论。
林中天将信将疑地看着儿子,他发现,自己的儿子从昨天昏迷醒来后,好像变了个人。
眼神里,多了一种他看不懂的冷静和沉稳。
那种眼神,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倒像是一个经历过无数风浪的成年人。
他学着林凡的样子,将口罩戴上。
虽然有些古怪,但呼吸之间,似乎真的隔绝了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爹,走吧。”
林凡拿起角落里的一根木棍充当拐杖,站到了林中天身边。
“至少,我能帮您烧水、碾药,让您能省点力气。”
林中天看着儿子眼中的坚持,沉默了许久。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沉沉地点了点头。
“跟紧我。”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家门。
门外的世界,如同鬼城。
街道上空无一人,两旁的店铺门户紧闭,门板上贴着早己褪色的符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死亡和草药的怪味。
林中天走在前面,下意识地将林凡护在自己身后半步的距离。
路过一个巷口时,他停下脚步,指着一户门上挂着白幡的人家,低声说道:“这是张屠户家,他家的猪肉是全城最好的,为人也实诚,从不缺斤短两。
你小时候贪吃,还偷拿过他家案板上的肉,被我抓着去赔罪,他非但没怪你,还硬塞了一大块五花肉给你。”
林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却总是笑呵呵的男人形象。
记忆和现实交织,让他心中一阵发堵。
“他也没了?”
“全没了。”
林中天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悲凉,“一家五口,仅仅三天,一个都没剩下。”
林凡沉默了。
这就是黑死病。
冷酷,高效,不给任何人留下喘息的机会。
父子俩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终于,他们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压抑的哭声和孩子微弱的***。
林中天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