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娟收了我家三十六万彩礼。婚礼前一周，她突然要求再加二十万，否则就打掉孩子。
我咬牙借钱满足了她，她却在新婚夜带着所有钱消失。三年后，我在妇产科遇见她故技重施。
而她的新目标，是我刚刚出狱的弟弟。三十六万。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陈默心上，
日日夜夜，滋滋作响。父母半辈子的积蓄，加上他工作几年咬牙省下的那点钱，
在齐娟家那张擦得锃亮的红木茶几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沉甸甸的山。齐娟就坐在沙发里，
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手指轻轻搭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看着她妈把那一沓沓红票子反复清点，塞进带来的黑色人造革包里，拉链“刺啦”一声合拢，
干脆利落。“亲家放心，娟娟过了门，肯定好好过日子。”齐母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
像一朵风干的菊花。陈默爸搓着手，脸上是如释重负又难掩疲惫的讪笑：“应该的，应该的，
只要两个孩子好。”陈默没说话，他看着齐娟。她今天格外安静，垂着眼，
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特别温顺。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
给她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光边。那一刻，他心里那点因为掏空家底而生的不安与刺痛，
奇异地被一种混杂着责任和朦胧未来的柔软情绪压了下去。他要娶妻生子了，
要有自己的家了。婚礼定在一个月后。日子是齐家找人算的，说是黄道吉日。
陈默家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酒店，婚庆，烟酒糖茶……每一笔都是钱，流水似的花出去。
陈默妈夜里总睡不着，叹气声隔着薄薄的墙壁传过来，像钝刀子割着陈默的神经。
但他不能垮，他是儿子，是即将成为丈夫和父亲的男人。变故发生在婚礼前一周。那天晚上，
齐娟突然打电话过来，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有些嘈杂，不像在家里。“陈默……怎么办，
我刚去医院做了个详细检查，医生说……说我体质特殊，这胎怀得不太稳，
建议……建议整个孕期最好用进口的保胎药，还有营养品，算下来，
起码还得二十万……”陈默脑子里“嗡”的一声，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瞬间绷紧发白。
“之前检查不都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我也不知道啊！”齐娟的哭声大了起来，
透着无助和恐慌，“医生就是这么说的！陈默，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我不能拿他冒险……要是没钱，
这胎……这胎可能就保不住了……”“保不住”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陈默的耳膜。
他眼前发黑，身子晃了一下，赶紧扶住冰冷的墙壁。“二十万……齐娟，
家里为了彩礼和婚礼，真的已经……”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知道你们难……”齐娟抽噎着，“可我更怕啊！陈默，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跟你爸妈说说，跟亲戚朋友借借？总不能看着孩子……要是没了孩子，
这婚……”她的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像冰冷的蛇，缠绕上陈默的脖颈。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压低的女声，像是齐娟的母亲在说什么，陈默没听清。
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只剩下齐娟压抑的啜泣声。良久，
陈默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想办法。”挂了电话，
他在冰冷的楼道里站了很久，直到双腿麻木。回到家，父母房间的灯还亮着。他推开门，
看着父亲骤然苍老的脸和母亲瞬间红了的眼眶，把那句“还要二十万”和着血泪咽了回去，
只哑声说：“齐娟身体有点问题，需要钱保胎。”家里的空气凝固了。第二天，
父亲一言不发，推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出了门。母亲翻出了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她当年的几件金饰，准备拿去典当。陈默则开始疯狂地打电话，
给每一个可能借到钱的同学、朋友、同事。他陪着笑脸，说着自己都不信的承诺，
承受着或同情或推脱或直接拒绝的回应。三天，他凑到了十一万，还差九万。
父亲那边借来了五万，母亲的金饰只当了一万块。最后四万，是他去找了放小额贷款的公司。
手续快得惊人，利息高得吓人。签下那份厚厚的合同时，他的手在抖。
穿着紧身裙、妆容精致的女业务员笑着把现金推到他面前：“帅哥，按时还哦。
”他把二十万，换成了一张新办的银行卡，送到了齐娟手里。齐娟接过卡，
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依偎进他怀里，声音软糯：“陈默，你真好，
我和宝宝以后都靠你了。”陈默僵硬地抱着她，鼻尖萦绕着她发间廉价的香精气味，
心里一片荒芜。婚礼前夕，齐娟显得异常忙碌，电话多了，信息回得慢了，
总说是在准备嫁妆，和闺蜜告别。陈默被婚礼的琐事和债务的压力弄得焦头烂额，并未深想。
婚礼那天，倒是热闹非凡。齐娟穿着洁白的婚纱，妆容精致，笑靥如花，挽着他的手臂，
走过红毯，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她表现得无懈可击，连陈默那颗一直悬着的心，
也稍稍落下了一些。只是在交换戒指的那一刻，他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
似乎是……不耐烦？敬酒的时候，
齐娟喝的是提前准备好的“假酒”——灌在白酒瓶里的白开水。她穿梭在席间，巧笑倩兮，
应对得体。陈默的一个远房表妹，在酒店做服务生的，趁齐娟去洗手间的空隙，
悄悄拉住陈默的袖子：“哥，我刚才去后面帮忙，
看见嫂子……看见齐娟姐把她那个大红包袱塞给一个男的了，就是一直坐在角落那个，
戴个黑帽子，鬼鬼祟祟的。”陈默当时喝了不少真酒，脑子发懵，只当是表妹看错了，
或者是在帮忙拿东西，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估计是她家亲戚，帮忙拿点东西。
”表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多说。夜幕降临，喧嚣散尽。新房是租来的两居室，
布置得喜庆而仓促。大红的喜字贴在窗户上，映着外面的霓虹灯光。齐娟说累了，
要去洗个澡。陈默坐在铺着新床单的床边，看着满屋的红色，心里空落落的，
债务的阴影和疲惫一起袭来。他等了很久，浴室的水声早就停了，却不见齐娟出来。
心里那点不安逐渐扩大，他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娟娟？洗好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他拧动门把手，门没锁。浴室里空空如也，
只有未散的水汽和一点她留下的沐浴露香气。洗手台上，放着她刚才戴着的金镯子和金项链，
那是彩礼的一部分。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冲回卧室，拉开衣柜——里面空了一大半，
齐娟的那些新衣服都不见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血液瞬间冰凉，扑到床头柜前，
拉开抽屉。里面放着的，父母偷偷塞给他，让他以备不时之需的两万块现金，不翼而飞。
连同那张存有剩余十六万彩礼、以及他刚刚借来的二十万的银行卡，也不见了踪影。
一起消失的，还有齐娟随身携带的那个大号手提包。陈默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颤抖着手拨打齐娟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系统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还不死心，又拨了齐娟父母的电话，同样关机。他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跑到街上，
深夜的冷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漫无目的地寻找，喊着齐娟的名字，
回应他的只有路灯下拉得长长的、孤零零的影子。最后，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徒留喜庆表象的新房，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
发现了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他颤抖着展开。上面是齐娟潦草的字迹：“陈默，对不起，
我走了。孩子我打掉了，我们不适合。忘了我吧。
”“打掉了”……“忘了我”……轻飘飘的几个字，像重锤，狠狠砸碎了他的一切。
陈默瘫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呜咽，眼泪终于决堤。
家底、债务、婚姻、孩子……全没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而他和他全家，
都是台上卖力演出却不自知的小丑。窗外，天快亮了。黎明的微光透进来，
照着一片狼藉的喜庆，和他破碎的、滴着血的人生。---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足以让一座城市改变模样，却不足以磨平某些刻骨的伤痕。陈默像是换了个人。
曾经那点尚未被生活彻底磨平的青年意气，早已消失殆尽。他变得沉默，阴郁，
眼神里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警惕与冷意。他拼命工作，打三份工，像一头沉默的骡子，
拉着那辆名为“债务”的破车，艰难地跋涉在看不到尽头的泥泞里。家道中落，
父亲急火攻心中了风，虽然抢救回来，也落下了半身不遂，母亲一夜白头，终日以泪洗面。
那场短暂的、如同笑话的婚姻，是他家灾难的开端。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偶尔有热心同事或远亲想给他介绍对象，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拒绝，眼神冷得能把人冻伤。
今天，他请了半天假，带父亲来市人民医院做复查。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
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愁容。他扶着父亲，在拥挤的走廊里慢慢挪动，
缴费，取药，每一步都沉重。刚把父亲安顿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他去远处的饮水机接热水。
一抬头，目光随意扫过妇产科门诊区域熙攘的人群。刹那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就在妇产科候诊区的角落，一个穿着宽松杏色针织长裙的女人侧对着他，长发微卷，
身形窈窕。她正微微低头，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对着身边一个穿着崭新牛仔外套、剃着寸头的年轻男人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温柔娴静的笑意。
那张脸，化了更精致的妆，眉眼间添了几分成熟风韵，但陈默绝不会认错。是齐娟。
那个卷走了他全家希望、让他坠入地狱的女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
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发疼。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暴怒和巨大震惊的情绪，
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质问她，
让她把一切吐出来！但他没有。三年的磨难，到底在他身上刻下了别的东西。
极致的愤怒之后，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清醒。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刺痛感帮助他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他迅速后退半步，将自己隐在一根粗大的廊柱后面，
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方向。那个年轻男人……陈默眯起眼，仔细辨认。
那张带着几分桀骜又难掩青涩的脸，越看越眼熟。是……李强？隔壁街坊李叔家的小子？
好像几年前因为打架斗殴进去了，这是……刚出来？只见齐娟仰着脸，对李强说着什么，
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脆弱。李强则一脸心疼，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
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姿态亲昵而保护欲十足。齐娟顺势靠在他怀里，那副样子，楚楚可怜，
和三年前在他面前演绎的，如出一辙。陈默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看到齐娟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B超单，递给李强看，手指指着某个地方，
李强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又激动的笑容，一把抱住齐娟，引得周围等候的人纷纷侧目。
骗局。又一次。故技重施。甚至连剧本都懒得大改。而这一次，她狩猎的目标，
是他从小看着长大、那个脑子简单、冲动易怒、刚刚重获自由的弟弟般的邻居——李强！
陈默靠在冰冷的柱子上，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医院浑浊的空气。再睁开时，
那里面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可怕的、幽深的寒意。他拿出手机，
调成静音，对着那对依偎在一起的“恩爱”男女，连续按下了快门。齐娟，你终于又出现了。
这一次，游戏规则，该由我来定了。陈默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手机屏幕暗下去，
倒映出他此刻毫无表情的脸，只有眼底深处，跳动着两点幽冷的火苗。他没有立刻冲上去，
那除了打草惊蛇，换来一场毫无意义的撕扯和齐娟的再次消失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三年前的教训，太深刻了。他看着她，
看着那个穿着牛仔外套、寸头、显得有些亢奋又手足无措的年轻男人——李强。
李强家就住他家后面那条巷子，小时候拖着鼻涕跟在他和陈默弟弟屁股后面跑，
后来性子野了，打架下手狠，十八岁就因为故意伤害进去了。算算时间，确实是刚出来不久。
齐娟……真是会挑人。
挑这种与社会脱节多年、渴望认同和家庭、又没什么复杂社会经验的愣头青。
陈默悄无声息地退后，融入医院嘈杂的人流。他先快步回到父亲身边，把热水递过去，
声音尽量平稳：“爸，药取好了，我们回去吗？我突然想起公司有点急事，得马上过去一趟。
”父亲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下，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将父亲送回家安顿好，
陈默立刻返回了医院附近。他像个幽灵，潜伏在齐娟和李强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路口。
他需要确认更多。跟踪并不难。齐娟和李强显然沉浸在“初为人父母”的虚假喜悦中，
警惕性很低。陈默看着他们去了医院附近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餐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