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七年，暮春。
我叫沈砚，今年二十二岁，是一名锦衣卫。在这个充满权力与阴谋的机构中，我担任着指挥佥事的官职，虽然这个职位听起来还算不错，但实际上，这意味着我每天都要面对无数的危险和挑战。
作为指挥佥事，我手下掌管着二十来号校尉，他们都是些身手矫健、训练有素的人。在京城这个繁华之地，除了那些拥有显赫地位的勋贵王公之外，普通百姓见到我，往往不是绕路而行，就是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种敬畏之情，并非因为我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因为他们深知锦衣卫的权力和手段。
然而，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这看似风光的差事，其实就像把脑袋拴在腰带上一样危险。今天，陛下可能还会对我赞不绝口，称赞我“忠诚可靠”；但明天，如果我在执行任务时稍有差池，或者惹恼了某些权贵，那么诏狱里那烧得通红的烙铁，说不定就会无情地落在我的身上。
这不，三月二十七这天，刚卯时我就被小李子拽起来了。小李子是我手下最机灵的校尉，才十八岁，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说陛下要立刻见您！”
我当时正揉着眼睛穿衣服，一听 “陛下见”，手都顿了。这时候见我，准没好事。锦衣卫的规矩，陛下召见要么是有大案，要么是要派棘手的差事，从来没什么 “唠家常” 的说法。
我赶紧套上锦衣卫的飞鱼服，又把绣春刀别在腰上 —— 这刀是去年抓了通州大盗后陛下赏的，刀鞘上刻着云纹，亮得能照见人影。小李子在旁边帮我整理衣领，嘴里还不停念叨：“大人，您可得当心点，听说昨天户部尚书就因为国库少了两箱银子，被陛下骂得跪在地上哭呢。”
我拍了他一下：“慌什么？我又没贪银子，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走到宫门口，我心里还是有点发紧。
乾清宫的台阶又高又陡，我跟着传旨的太监往上走，砖缝里长着点青苔，差点滑了一跤。太监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说 “这么毛躁还当指挥佥事”，我赶紧稳住脚步，挺直了腰板 —— 咱虽说是寒微出身，可在气势上不能输。
进了殿，陛下正坐在龙椅上批奏折，明黄色的龙袍拖在地上，绣着的五爪金龙看着就吓人。我赶紧跪下行礼，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殿里静得很，只能听见陛下翻奏折的 “哗啦” 声，还有香炉里檀香烧着的 “滋滋” 声，我盯着地上的金砖缝，心里数着数，盼着陛下赶紧说话。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陛下终于放下了朱笔，手指敲着御案，声音沉得像积了雪：“沈砚，你可知朕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东宫的萧景渊，你知道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 萧景渊，前太子，半年前因为 “谋逆案” 被废，现在幽居在东宫西侧的偏殿里。那案子我当时也在场，三法司的人把卷宗念得明明白白：说他私通北狄，还拿出了书信当证据，有三个属官也站出来指认。满朝文武没一个敢替他说话，陛下当时气得把朱笔都摔了，直接判了 “圈禁终身”。这都过去半年了，陛下怎么突然提他？
“臣知道，是前太子殿下。”
“嗯，” 陛下又敲了敲御案，“朕听说，最近东宫那边不怎么安分，有人在暗中跟苏家余党联系。朕派你去东宫偏殿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吃了几碗饭、翻了几页书、跟谁多说了一句话，都得如实报给朕。记住，别心软，他要是敢有半点异动，立刻抓起来，朕给你尚方宝剑的权力。”
我愣了愣，赶紧磕头：“臣遵旨！臣定不负陛下所托，绝不让萧景渊搞出乱子！”
陛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扔给我一块腰牌：“拿着这个，东宫的人见了它，都得听你的调遣。要是有人敢拦着你，不管是谁，先抓了再说。”
我双手接过腰牌，冰凉的玉牌贴在手心，心里却有点热 —— 陛下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我，说明是真信任我。我从十八岁进锦衣卫，天天跟着老校尉抓贼、查案，挨过打、受过伤，就是想往上爬，想让陛下看见我的本事。现在机会来了，我可不能搞砸。
从乾清宫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小李子还在宫门口等着，见我出来，赶紧凑过来：“大人，陛下找您说啥了？是不是有大案要办？”
我把腰牌亮给他看，得意地笑了：“比大案还重要 —— 陛下让我去东宫盯着萧景渊，还给了我调遣东宫人的权力。”
小李子眼睛都亮了：“真的？那萧景渊可是废太子，大人您这差事，以后在京城里更有面子了！”
我拍了他一下：“别贫嘴，赶紧跟我回锦衣卫，我得安排下后续的事。对了，你去查下萧景渊最近的动向，不管是吃饭睡觉，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得嘞！” 小李子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突然有点犯嘀咕 —— 萧景渊，一个被圈禁的废太子，真能搞出什么乱子？不过陛下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只要按命令盯着，别让他出事，就是大功一件。
回到锦衣卫衙门，我把手下的校尉都叫过来，分了工：两个人跟着我去东宫轮班，剩下的人在东宫周围盯梢，一旦有陌生面孔靠近，立刻汇报。安排完这些，我又去档案室翻了萧景渊的卷宗，想再看看当年的 “谋逆案” 细节。
卷宗里的内容跟我记得的一样：书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 “愿与北狄联手，共夺大位”；三个属官的供词也整整齐齐，连标点都没差。我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问题，心里更踏实了 —— 看来这萧景渊，确实是个通敌叛国的反贼，我盯着他，是替天行道。
傍晚的时候，小李子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记满了字：“大人，我查清楚了，萧景渊这半年在东宫，天天就三件事：早上起来读《资治通鉴》，下午去后院浇花，晚上吃了饭就睡觉，跟个老和尚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东宫的老太监说，他连话都很少说，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他开口。”
我点点头：“知道了，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反贼都擅长装老实，等你放松警惕了，他就该动手了。”
小李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大人，咱们明天就去东宫？”
“明天一早就去，” 我把卷宗合上，“我倒要看看，这萧景渊到底是真老实，还是装老实。”
晚上回到我那间小破屋，我把绣春刀擦了又擦，直到刀身亮得能照见人影。躺在床上，我想起陛下的话，想起那块腰牌，心里满是干劲。我沈砚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好好当差，让陛下满意，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不是孬种。
明天，就是我新差事的第一天。我想着，只要盯紧萧景渊，不出差错，用不了多久，陛下肯定会给我升官。到时候，我就能把乡下的老娘接来京城，让她也享享福。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梦里都是我穿着新的飞鱼服，站在乾清宫里，陛下笑着给我颁奖的场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