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月子中心出来。我的丈夫林伟告诉我，
他的妈妈为我们的儿子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满月宴。他说，这是我们林家几代里第一个男孙，
全族上下都无比珍视。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给他和他们林家长长脸。我到了林家老宅，宴会厅里人声鼎沸，喜气洋洋。
亲戚们簇拥着一个襁褓，争相夸赞，红包塞得满满当当。我的婆婆张翠芬抱着那个孩子，
脸上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她抱着孩子走到我面前，将他塞进我的怀里。小雪，
快抱抱我们的乖孙，你看他多壮实，多像伟伟小时候。我低头，满心欢喜地看向我的儿子。
可只一眼，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而这个婴儿，没有。我怀里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婴儿。1.我猛地抬起头。
环视着周围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他们的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仿佛我怀里抱着的就是我的亲生骨肉，而我脸上的惊恐，才是不合时宜的疯癫。
我抱着那个陌生的婴儿，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妈，这不是恬恬。
我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ઉ的颤抖。婆婆张翠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
她又重新堆起笑，拍了拍我的手。看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刚生完孩子，
脑子都糊涂了？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她的话引来一阵哄笑。一个姑妈辈的亲戚走过来，
捏了捏婴儿的脸蛋。哎哟，我们的大胖孙子就是招人疼。小雪你可真有福气，
第一胎就给林家添了这么个宝贝。就是，你看这鼻子，这眼睛，
简直跟伟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雪你就是太累了，月子里没休息好，都出现幻觉了。
他们一言一语，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地困在中央。我成了那个唯一不正常的人。
我死死地盯着婆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他不是我的儿子，恬恬在哪儿？
我的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宴会厅里的喧闹声，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我身上。有惊讶，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责备。婆婆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一把从我怀里抢过那个婴儿，动作粗暴得让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陈雪！
你今天是要干什么？你存心不想让大家好过是不是？我好心好意给你儿子办满月宴，
请来全族的人给你撑场面，你就在这里给我发疯？她的声音又高又尖，像一把锥子，
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你是不是得了产后抑郁症？见不得我们家好？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回房间待着去！别在这里给我们林家丢人现眼！我的丈夫林伟，
终于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他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把我往旁边拽。小雪，你别闹了，
跟我进来。他的手劲很大，像是铁钳，捏得我生疼。我被他拖着，踉踉跄跄地往休息室走。
身后，是亲戚们毫不掩饰的议论声。我就说城里来的媳妇就是娇气，
生个孩子还生出病来了。可不是嘛，你看把婆婆气的。伟伟妈对她多好啊，
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想拿捏我们林家呢。这种女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让她知道林家的规矩。
这些声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我回头，
看了一眼那个被婆婆抱在怀里，不停啼哭的婴儿。也看到了，坐在婆婆身边，
一个穿着淡雅旗袍，神情温柔的女人。她叫小雅，是我丈夫林伟的远房表妹。此刻，
她正熟练地从婆婆手里接过孩子，轻轻地拍着，哄着。那姿态，
自然得仿佛她才是这个孩子的母亲。2.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林伟松开我，脸上满是疲惫和不耐。陈雪，你到底想怎么样？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闹，让所有人都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我看着他，只觉得陌生。这个男人，是我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义无反顾嫁给的男人。
是我为他生儿育女的丈夫。可现在，他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林伟，
我只问你一遍。我的儿子呢？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躲开了我的视线。恬恬不就在外面吗？妈抱着呢。你今天太累了，看错了。
那孩子就是我们的儿子。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心虚的飘忽。我没有看错！
我几乎是尖叫出声。我的儿子，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我怎么可能认错！林伟，
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把我的恬恬藏到哪里去了？外面那个孩子是谁的？我冲上去，
抓住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质问。他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把将我推开。我没站稳，
后退几步，重重撞在墙上。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你疯了！他冲我低吼。
陈雪，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妈为了给你办这场满月宴，花了多少心思，
你知道吗？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不就是个孩子吗？哪个孩子不是我们林家的种？
你就非要分个彼此？他说了什么？哪个孩子不是我们林家的种？我的心，
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扶着墙，
慢慢站直身体。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所以，外面那个孩子，也是你的？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林伟的脸色一变，眼神闪烁。你……你胡说什么！
那是小雅的孩子，她男人死了，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妈让她来我们家住一阵子。
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他越是急于否认，就越是印证了我的猜测。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
只针对我一个人的骗局。他们换掉了我的儿子。用另一个孩子来代替。然后告诉所有人，
是我疯了，是我得了产后抑郁症，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想把我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一个被所有人抛弃，被夺走儿子，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疯子。
我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想要拨通我家的电话。我必须求救。我必须离开这个地狱。
可手机刚拿出来，门就被猛地推开。婆婆张翠芬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冲了进来。
她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你还想给你娘家打电话丢人？
我告诉你陈雪，我们林家的家丑，绝不能外扬！今天你要是敢把事情闹大，
我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儿子！她终于说出来了。她承认了。
她承认她把我的儿子藏起来了。你把恬恬还给我！我像疯了一样扑过去。
却被她身后的两个壮硕的妇人死死按住。那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平时靠着林家接济过活。
此刻，她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冷漠和鄙夷。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拼命挣扎，
却无济于D事。我的指甲在她们的手臂上划出血痕。其中一个妇人恼羞成怒，
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嘴里，
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婆婆张翠芬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的眼神，
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牲口。陈雪，我本来想跟你好好过的。只要你安安分分，
给我们林家生下长孙，当好你的阔太太，我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你太不识抬举了。你总以为自己娘家有点本事，就不把我们林家放在眼里。
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嫁进了我们林家，你就是林家的人，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那动作，充满了羞辱。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出去，跟大家说，你刚才犯糊涂了，认错儿子了。然后乖乖地坐下，
把这场满”月宴吃完。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我们林家的好媳妇。
否则……她拖长了尾音，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到时候，我会告诉所有人，你产后抑郁，疯了。
而你的儿子，我们林家的长孙，自然有的是人替你养。比如，小雅。3.我的身体，
在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极致的愤怒。我看着眼前这张因为得意而扭曲的脸。
看着她身后，那个一脸懦弱，不敢与我对视的丈夫。我突然就不抖了。我甚至还笑了一下。
张翠芬。我平静地叫出她的名字。你确定，你要这么做？我的冷静，
似乎让她有些意外。她眯起眼睛，审视着我。你还想耍什么花样？我告诉你，没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