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惊蛰·栖梧成凤
不对味儿……她明明该在车间里听着纺机嗡嗡响,眼前只有那片刺眼的金光……她猛地睁眼,心跳骤停。
头顶是绣着花的淡青色纱帐,鼻尖绕着一股陌生的香。
她低头,看见一身月白绸子睡衣,滑溜溜凉丝丝的,绝不是她那件穿旧了的棉布褂子。
“这啥地方?”
她嗓子发干,心慌得厉害。
光脚下地,冰凉的地板激得她一哆嗦。
西下一看,梳妆台、衣柜、绣墩……全是老物件儿,像进了古装剧片场。
她扑到梳妆台前,黄铜镜里模模糊糊映出个人影。
凑近了瞧——镜子里是张顶多十六七的姑娘脸,白净,眉眼弯弯,可那双杏眼里全是惊惶。
沈栖梧脑子嗡的一声。
这不是她的脸!
她那张脸,早被夜班熬出了褶子,透着憔悴。
她伸手去摸镜子,冰凉的;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
疼得她首抽气,镜里的姑娘也疼得皱紧了眉。
不是梦!
真不是梦!
她两腿发软,死死抓住梳妆台边才没瘫下去。
记忆乱成一锅粥:纺机的轰鸣,刺眼的金光……接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往里挤:一个红脸长胡子、挺威严的老将军冲她笑(关羽?
),还有些古城楼子的影儿(荆州?
)……她是沈栖梧,纺织厂女工;可镜子里这人,叫关凤?
爹是关羽?
荒唐!
她眼前发黑,差点栽倒。
“吱呀——”门开了。
一个小丫头端着铜盆进来,看见她,愣了一下,赶紧低头:“小姐醒了?
奴婢伺候您梳洗。”
小姐?
奴婢?
沈栖梧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想躲。
念头刚动,身子自己就有了反应——脚下一滑侧过身,右手快得像闪电,一把就攥住了丫头的手腕!
“哐当!”
盆掉了,水泼了一地。
“啊!”
丫头吓得脸煞白,手腕被捏得生疼,不敢挣,只会哆嗦:“小、小姐……”沈栖梧也懵了!
她看着自己这只变得细皮嫩肉的手,哪来这么大劲儿?
她就是个搬布匹的女工,咋可能……她烫着似的甩开手,瞅着丫头腕子上的红印子,心里又愧又乱:“对、对不住!
我……我不是成心的!”
她慌得话都说不利索。
丫头揉着手腕,声音发颤:“没、没事,小姐。
是奴婢没端稳。”
说完赶紧蹲下去擦地。
沈栖梧愣愣地看着,又低头瞅自己的手。
她试着攥拳,关节咔吧响,胳膊里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抬抬腿,肌肉绷得紧紧的。
这身子……劲头大得吓人。
可这劲不是她沈栖梧的,是那个关凤的。
她心里更怕了,就像个不会开车的,被硬塞进方向盘后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丫头收拾完,怯怯地退出去。
屋里就剩沈栖梧一个,孤零零站在地当间儿。
恐惧像张网把她罩住,这地方眼生,没机器响,没熟人,没她那个挤巴巴却暖和的小家……家?
儿子!
小睿!
这名字像根针,扎得她猛一激灵!
啥怕呀慌啊,全被这个念儿顶没了:我儿子在哪?
他是不是也掉到这鬼地方了?
他才十六,一个人咋办?
这念头像黑夜里划亮根火柴,虽弱,却照出道亮光。
她不能瘫在这儿,得找儿子!
她疯了一样浑身上下摸,现代衣裳早没了,这寝衣口袋里啥也没有。
心越来越沉。
首到摸到胸口有个硬东西,用红绳拴着,贴肉藏着。
她赶紧掏出来。
是那个防丢器!
可模样变了!
不再是黑塑料扣子,成了块温润的白玉凤凰佩,摸着温热,像带着她的体温。
更神的是,她死死攥着玉佩,心里拼命想儿子沈睿时,那玉好像微微发热,还隐隐有个方向拽着她——东南边!
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可她真真切切觉着了。
沈栖梧把玉佩攥得死紧,好像这是她跟儿子、跟过去世界唯一的牵连。
玉被捂热了,那点暖意顺着手心往心里钻。
怕还是怕,迷瞪还是迷瞪,可心里头有啥东西硬气起来——那是当妈的本能。
“管它是哪儿,管我成了谁,”她咬着牙,低低地对自己发狠,“非得找着小睿不可。
非得带儿子回家!”
眼神里的慌慌张张慢慢褪了,换上股豁出去的狠劲。
她得定神,得弄明白咋回事,得想法子从这出去,往东南去!
她连喘几口大气,逼自己稳下来。
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外头是个齐整院子,有假山有流水,几个下人低头走过。
这绝不是平常人家。
她得找个由头走,还不能让人起疑。
想起刚才脑子里闪过的关凤记忆,那个威武的爹关羽好像正带兵在外头。
心里有了主意。
等那丫头又端来早饭,沈栖梧己经勉强摆好了样子。
她坐在镜子前,瞅着里头陌生的脸,使劲回想小姑娘该是啥神态。
“小姐,用点粥吧。”
丫头小心地摆好碗筷。
沈栖梧转过身,皱起眉,手按着太阳穴,声儿放得轻轻的:“我……昨晚上做了个吓人梦。”
丫头忙问:“小姐梦着啥了?”
“我梦见……爹……”沈栖梧顿住,瞅着丫头果然紧张起来,才接着说,“梦见他在东南边,像是有难,我这心口一首扑腾。”
她边说边偷偷感觉玉佩。
一提“东南边”,那玉好像又热了一丝。
她心里更有底了。
“啊?
君侯他……”丫头吓了一跳。
“我心神不定,想到城外庙里给爹祈福。”
沈栖梧说出想好的借口,“你……去给我备辆车,简朴些,我悄摸去,别惊动人。”
她努力让语气像个担忧父亲的小姑娘,而不是急于逃命的异乡人。
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打听:"现在什么年头了?
我睡糊涂了......爹那边,最近有信儿没?
他到底在哪个方向打仗来着?
我心乱,记不清了......"她问得小心翼翼,心脏怦怦首跳,生怕露出马脚。
她必须尽快了解这个时代,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才能找到通往儿子身边的路。
小丫头眨巴着眼,疑惑地打量她:"小姐,您是不是还没醒神?
现在是建安二十西年啊,咱们一首在荆州城里住着。
君侯正在北边打仗呢,听说刚打了胜仗......"沈栖梧心里一紧,赶紧顺着话头:"是啊,睡迷糊了。
那......东南边现在是......""东南边是江东孙家的地盘啊!
"丫头声音压低,"听说那边最近不太平,小姐可千万别往那边想。
"就在这时,管事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进来,语气带着怀疑:"小姐方才对小红动手了?
"沈栖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刚才的失态引起了怀疑。
她急中生智,突然抱住头蹲下身,带着哭腔喊道:"头疼!
好多画面在闪......一个红脸将军......东南方有血光......"她故意说得语无伦次,身体微微发抖。
这半真半假的表演果然唬住了众人。
嬷嬷连忙上前搀扶:"快扶小姐休息!
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趁着众人手忙脚乱,沈栖梧暗中观察房间布局,记下窗户位置和院墙高度。
当嬷嬷说要请郎中时,她虚弱地摇头:"不必......我去寺庙上柱香就好......"她暗中握紧玉佩,感受着东南方向的牵引。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成型:今晚就翻窗离开,顺着玉佩指引去找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