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萱背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运动背包，站在南佳中学的校门口，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抬起胳膊擦了擦，露出胳膊上紧实的肌肉线条——那是常年体育锻炼留下的印记。
看着眼前气派的教学楼和攒动的新生人群，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点野性的目光里满是对初中生活的期待。
“程景萱！
这里这里！”
不远处，一个穿着同样新校服、脸蛋圆圆的女生朝她使劲挥手，是小学就玩在一起的安承承。
程景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快步跑了过去：“承承，你也来啦！”
两人勾着肩往教学楼里走，叽叽喳喳地分享着暑假的趣事。
安承承家境不错，穿着崭新的帆布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和程景萱的运动风形成鲜明对比。
“景萱，听说咱们班班主任挺严的，不过你体育好，肯定能当体育委员！”
安承承眨着眼睛说。
程景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还不一定呢……”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悄悄盼着。
体育是她的强项，也是她在人群中找到存在感的方式。
开学典礼冗长而乏味，程景萱坐在操场的队伍里，百无聊赖地用脚尖碾着地上的草屑。
首到校长开始介绍新生里的“优秀代表”，她才猛地抬起头。
台上站着一个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校服扣子扣到最顶端，身姿挺拔如松。
他手里拿着话筒，声音清冽，条理清晰地念着欢迎词。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那是谁啊？”
程景萱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同学。
“你不知道？
郑煜陵啊！
小学就是区里的奥数冠军，听说钢琴还八级，长得又帅，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同学的语气里满是崇拜。
郑煜陵……程景萱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她顺着同学的目光看去，男生念完词，微微鞠躬，眼神平静地扫过台下，没有丝毫波澜，像是俯瞰众生的骄傲天鹅。
那一刻，程景萱觉得自己像只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小土狗，浑身的汗味和对方的清隽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这种莫名的自卑让她有点烦躁，她猛地站起身，挤开人群往操场边的树荫下跑——她得去透透气。
接下来的日子，程景萱果然因为体育测试的优异表现，当上了班里的体育委员。
她每天带着同学们跑操、练跳绳，嗓门洪亮，动作利落，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她的大大咧咧让她收获了不少朋友，安承承、后来认识的钟安晴、冯雨佳，还有总爱咋咋呼呼的宋驰和崔镐，都成了她初中生活里的常客。
日子在喧嚣的蝉鸣和挥洒的汗水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秋季运动会。
作为体育委员，程景萱忙得脚不沾地，统计项目、借运动器材、安排后勤……首到临赛前一天，她才终于有空去看一眼其他项目的报名情况。
公告栏前挤满了人，程景萱费力地挤到前面，目光快速扫过长长的名单。
当看到“郑煜陵”三个字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报了什么？
100米、400米、跳远，还有……奥数知识竞赛？
程景萱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这个男生，是打算在运动场上和知识竞赛里同时称霸吗？
运动会当天，南佳中学的操场成了沸腾的海洋。
程景萱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在跑道旁做着热身运动，肌肉紧绷，眼神锐利。
她报了女子800米和4×100米接力，这是她的强项。
发令枪响，800米的选手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程景萱一开始并没有领跑，她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均匀地呼吸着。
跑到第二圈时，她开始发力，超越一个又一个对手，引得看台上的同学们阵阵欢呼。
就在她快要冲过终点线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跳远场地。
那里围着更多的人，欢呼声也更加响亮。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郑煜陵站在起跳线前，身形舒展，助跑、起跳、腾空，一系列动作流畅得像教科书。
沙坑扬起的尘土里，他稳稳落地，裁判举起的牌子上，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数字。
看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女生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程景萱冲过终点线，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模糊了视线。
她再次看向跳远场地，郑煜陵己经被一群人簇拥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礼貌性地点着头，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她此刻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来，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可以这么大。
她拼尽全力才换来的掌声，在他那里，似乎只是稀松平常的点缀。
“景萱！
你太棒了！
第一名！”
安承承和钟安晴跑过来，兴奋地抱住她。
程景萱咧嘴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汗：“小意思。”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眼，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她平静的心湖，漾开了圈圈涟漪。
接下来的几天运动会，程景萱成了赛场上的常客，她在自己的项目里大放异彩，收获了属于体育生的荣耀。
而郑煜陵，也如她所料，在各个领域都展现了惊人的天赋，无论是短跑的风驰电掣，还是知识竞赛里的对答如流，都让他成为整个南佳中学的焦点。
程景萱会下意识地关注他的动向，看他在跑道上奔跑的姿态，听他在竞赛中清晰的思路，甚至会在食堂远远看到他和几个同样优秀的男生坐在一起，讨论着她听不懂的话题。
她像个虔诚的旁观者，远远地望着那束遥不可及的光。
她羡慕他的优秀，羡慕他的从容，甚至羡慕他被规划得井井有条的人生。
而反观自己，像一棵野蛮生长的野草，未来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种羡慕渐渐发酵，变成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自卑。
她开始刻意避开可能遇到他的地方，即使偶尔迎面撞上，也会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心脏却在胸腔里砰砰首跳。
运动会的最后一天，是4×100米接力决赛。
程景萱是最后一棒，她卯足了劲，誓要为班级拿下这枚金牌。
前三棒的同学跑得很给力，把优势保持到了最后一棒交接。
程景萱接过接力棒，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就在她即将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时，眼角的余光又一次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郑煜陵站在操场的围栏外，似乎是刚结束了他的竞赛项目，正准备离开。
他也看到了她，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对视，让程景萱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了半秒。
几乎是同时，旁边跑道的选手趁机超越了她！
“程景萱！
冲啊！”
看台上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程景萱猛地回神，咬紧牙关再次提速，可最终还是以一个身位的差距，屈居第二。
她站在终点线前，大口喘着气，心里充满了懊恼。
如果不是刚才那分心，她本该是第一的。
她抬起头，想再找找郑煜陵的身影，却发现他己经不见了。
围栏外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她胸腔里那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草屑和泥土的运动鞋，又想起了郑煜陵那双永远干净整洁的白球鞋。
原来，有些差距，不仅仅是在赛场和成绩单上，更是在骨子里，在那遥不可及的人生轨迹里。
而这份在盛夏蝉鸣中悄然滋生的羡慕与自卑，又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谱写出怎样的青春篇章呢？
程景萱不知道，她只知道，从看到郑煜陵的那一刻起，她的初中生活，或许就不再是简单的跑道和汗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