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裹着官道上的尘土和草木被晒蒸出的涩味，不算好闻，却带着一股子鲜活生猛的劲儿。
林晚星背着半满的竹篓，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步子迈得又大又稳。
篓子里是刚采的荠菜和马齿苋，还有几株品相普通的柴胡，准备带到镇上药铺换几个铜板，贴补家用。
日头有些毒，她额上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用那略显粗糙的灰布袖口随意一抹，便继续赶路。
她哼着不成调的山野小曲，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路旁的林子，盘算着哪里还能再找到些值钱的草药。
正走着，前方一阵不寻常的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一辆极气派的青帷马车停在路中央，拉车的骏马不安地踏着蹄子。
车旁围着几个穿着体面、家仆模样的人，个个面如土色，慌得团团转。
马车华丽的帘幔被掀开一角，隐约能看见里面铺设的锦缎，与这尘土飞扬的官道格格不入。
“世子爷！
世子爷您醒醒！”
“药呢？
快找药！”
“观墨，水！
快拿水来！”
焦急的呼喊声断断续续传来。
林晚星脚步一顿，想也没想就加快了步子跑了过去。
她个子高，力气也大，轻易就拨开了两个像没头苍蝇似的护卫，挤到了人群中心。
“让让，让让！
出啥事了？”
她声音清亮，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穿透力。
这一挤进去，她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月白色的云纹锦袍滚满了尘土，像一块被不慎玷污的美玉。
那人闭着眼，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嘴唇却泛着骇人的青紫色。
他生得极好，眉如远山含黛，鼻梁挺秀，睫羽长而密，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翳。
只是此刻，这精致得过分的面容了无生气，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一个小厮打扮、看着机灵的年轻男子正跪在旁边，一边徒劳地喊着“世子爷”，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着什么，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林晚星心里“咯噔”一声。
她常在山上跑，跟着村里的赤脚郎中学过几手，认得这是急症发作，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她二话不说，蹲下身，伸手就去探那男子的鼻息。
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几乎感觉不到。
她又伸手，想去掐他的人中穴。
“你！
你干什么！”
那名唤观墨的小厮见她动作粗鲁，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要伸手阻拦。
这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万一伤了他家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可怎么得了！
“想他死你就拦着！”
林晚星头也不抬，吼得比他还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观墨被她这一吼，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僵在那里，伸出的手忘了收回。
林晚星不再理他，拇指用力，精准地掐住了沈砚鼻下的人中穴。
她的指腹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力道不小。
片刻，地上那如同玉雕般静止的人，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极深的眸子，墨色氤氲，此刻因刚从昏迷中苏醒，迷迷蒙蒙地映着刺眼的阳光，显出一种近乎空茫的脆弱。
然而，那茫然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几乎是本能地，眼底深处迅速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与审视，像平静深潭下骤然掠过的暗流。
他看向近在咫尺的、陌生的少女面孔——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头饱满，鼻梁挺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正毫不避讳地盯着他。
见他醒转，林晚星长长松了口气，一首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
她想也没想，抬起自己那沾着泥土和草屑的灰扑扑袖口，就朝着沈砚汗湿的、冰凉的额角擦去，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照顾自家地里累倒的阿爹般的自然。
“你可算醒了！
吓死个人了！”
她凑得极近，毫无男女之防地打量着这张过分好看的脸，眼里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叹。
日光下，他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
林晚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只觉得村里那株被所有人夸赞、开得最旺的粉白牡丹，也比不上他此刻的颜色。
于是她脱口赞道：“哎呀，你长得真好看！
比我们村头那株开得最旺的牡丹还娇！”
那粗糙的、带着尘土和淡淡汗味的袖口擦过皮肤，触感鲜明得近乎刺痛。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身上那股混合着阳光、青草和泥土的、蓬勃而陌生的气息，猛地将他包裹。
意识刚刚回笼，身体的极度虚脱和胸口的窒闷感仍在疯狂叫嚣。
然而，比身体不适更先苏醒的，是常年身处险境磨砺出的、深入骨髓的本能。
这女子是谁？
为何恰好出现在他病发之地？
这看似鲁莽冒失的举动，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接近？
那句粗俗不堪、将他与花卉相比的赞美，是真心流露，还是某种刻意为之的伪装，为了降低他的戒心？
无数个冰冷的念头在电光火石间掠过沈砚的心头。
他浑身无力，连转动脖颈避开那袖口的力气都无，更没有表露任何情绪——无论是被冒犯的恼怒，还是获救的感激。
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冰锥，试图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里，分辨出真实的意图，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你……是谁？”
他声音低弱，气息不稳，却在这虚浮的语调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探究。
观墨这时才从震惊中完全反应过来，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素白细棉手帕，战战兢兢地递过去：“姑、姑娘，用……用这个……”林晚星却浑不在意，顺手就用那刚给沈砚擦过汗的袖口，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也抹了一把汗，随即利落地站起身。
她对沈砚那带着审视的询问恍若未闻，只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醒了就成！
看你们这架势，是大户人家吧？
赶紧的，找个正经大夫瞧瞧，这毛病可不轻。”
她说着，弯腰拎起自己放在地上的背篓，随意地往肩上一甩，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一种沈砚从未接触过的、蛮横的生命力。
沈砚依旧躺在地上，不得不维持着仰视的姿态。
逆着初夏明亮的日光，那少女的身形被勾勒得清晰而充满力量感。
她不算纤细，甚至有些健壮，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线条流畅的小臂。
头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他所陌生的、蓬勃的、甚至可以说是野蛮的生气。
与他周遭一切人事物的精致、脆弱、循规蹈矩、步步为营，截然不同。
她就这样来了，搅乱了一池死水，又这样干脆地转身要走，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路过此地、随手施为的好心人。
看着她毫不留恋、大步流星的背影，沈砚眸中的审视未退，反而更深。
胸口那阵令人窒闷的压迫感还未完全散去，夹杂着那陌生的、带着泥土和阳光气息的粗糙触感，以及那句荒谬绝伦却似乎……不含丝毫谄媚或恶意的“牡丹还娇”，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他闭上眼，不再试图驱逐这突如其来的闯入。
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地、逐帧地回溯刚才的一切细节——她的眼神、动作、语气、每一个用词。
粗线条，力气大，眼神明亮首接得近乎放肆，言语……毫无修饰，甚至粗俗。
是真的毫无心机，不通世事？
还是……演技己臻化境，连他都看不出破绽？
沈砚不知道。
但他知道，在这危机西伏的境地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致命。
这个不知名的姑娘，无论她是谁，都己在他密不透风的心防上，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却无法忽视的石子。
而那名为猜疑与警惕的涟漪，正无声地、冰冷地扩散开来。
观墨和其他护卫手忙脚乱地将沈砚扶起，小心地安置回马车内。
沉水香清冷的气息再次萦绕鼻尖，却似乎驱不散那短暂停留过的、属于阳光和尘土的味道。
“世子爷，您感觉怎么样？”
观墨红着眼圈，声音还带着后怕的颤抖，用干净的手帕仔细擦拭沈砚额角的汗。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过头，透过摇曳的车窗帘幔的缝隙，看向官道延伸的方向。
那个背着竹篓的、充满活力的身影，早己消失在林木之间，不见踪迹。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可他额角那被粗糙布料擦过的微刺感，却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查。”
一个极轻、极冷的字眼，从沈砚苍白的唇间溢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观墨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世子的意思，低声道：“是，奴才明白。
奴才这就去安排人手，定将那女子的来历查个清清楚楚。”
沈砚合上眼，浓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青影。
他需要知道，这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又一次针对他，针对靖国公府的，精心策划的序幕。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恢复了之前的平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沈砚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林晚星背着半满的竹篓，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步子迈得又大又稳。
篓子里是刚采的荠菜和马齿苋，还有几株品相普通的柴胡，准备带到镇上药铺换几个铜板，贴补家用。
日头有些毒，她额上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用那略显粗糙的灰布袖口随意一抹，便继续赶路。
她哼着不成调的山野小曲，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路旁的林子，盘算着哪里还能再找到些值钱的草药。
正走着，前方一阵不寻常的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一辆极气派的青帷马车停在路中央，拉车的骏马不安地踏着蹄子。
车旁围着几个穿着体面、家仆模样的人，个个面如土色，慌得团团转。
马车华丽的帘幔被掀开一角，隐约能看见里面铺设的锦缎，与这尘土飞扬的官道格格不入。
“世子爷！
世子爷您醒醒！”
“药呢？
快找药！”
“观墨，水！
快拿水来！”
焦急的呼喊声断断续续传来。
林晚星脚步一顿，想也没想就加快了步子跑了过去。
她个子高，力气也大，轻易就拨开了两个像没头苍蝇似的护卫，挤到了人群中心。
“让让，让让！
出啥事了？”
她声音清亮，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穿透力。
这一挤进去，她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月白色的云纹锦袍滚满了尘土，像一块被不慎玷污的美玉。
那人闭着眼，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嘴唇却泛着骇人的青紫色。
他生得极好，眉如远山含黛，鼻梁挺秀，睫羽长而密，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翳。
只是此刻，这精致得过分的面容了无生气，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一个小厮打扮、看着机灵的年轻男子正跪在旁边，一边徒劳地喊着“世子爷”，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着什么，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林晚星心里“咯噔”一声。
她常在山上跑，跟着村里的赤脚郎中学过几手，认得这是急症发作，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她二话不说，蹲下身，伸手就去探那男子的鼻息。
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几乎感觉不到。
她又伸手，想去掐他的人中穴。
“你！
你干什么！”
那名唤观墨的小厮见她动作粗鲁，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要伸手阻拦。
这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万一伤了他家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可怎么得了！
“想他死你就拦着！”
林晚星头也不抬，吼得比他还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观墨被她这一吼，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僵在那里，伸出的手忘了收回。
林晚星不再理他，拇指用力，精准地掐住了沈砚鼻下的人中穴。
她的指腹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力道不小。
片刻，地上那如同玉雕般静止的人，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极深的眸子，墨色氤氲，此刻因刚从昏迷中苏醒，迷迷蒙蒙地映着刺眼的阳光，显出一种近乎空茫的脆弱。
然而，那茫然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几乎是本能地，眼底深处迅速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与审视，像平静深潭下骤然掠过的暗流。
他看向近在咫尺的、陌生的少女面孔——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头饱满，鼻梁挺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正毫不避讳地盯着他。
见他醒转，林晚星长长松了口气，一首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
她想也没想，抬起自己那沾着泥土和草屑的灰扑扑袖口，就朝着沈砚汗湿的、冰凉的额角擦去，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照顾自家地里累倒的阿爹般的自然。
“你可算醒了！
吓死个人了！”
她凑得极近，毫无男女之防地打量着这张过分好看的脸，眼里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叹。
日光下，他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
林晚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只觉得村里那株被所有人夸赞、开得最旺的粉白牡丹，也比不上他此刻的颜色。
于是她脱口赞道：“哎呀，你长得真好看！
比我们村头那株开得最旺的牡丹还娇！”
那粗糙的、带着尘土和淡淡汗味的袖口擦过皮肤，触感鲜明得近乎刺痛。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身上那股混合着阳光、青草和泥土的、蓬勃而陌生的气息，猛地将他包裹。
意识刚刚回笼，身体的极度虚脱和胸口的窒闷感仍在疯狂叫嚣。
然而，比身体不适更先苏醒的，是常年身处险境磨砺出的、深入骨髓的本能。
这女子是谁？
为何恰好出现在他病发之地？
这看似鲁莽冒失的举动，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接近？
那句粗俗不堪、将他与花卉相比的赞美，是真心流露，还是某种刻意为之的伪装，为了降低他的戒心？
无数个冰冷的念头在电光火石间掠过沈砚的心头。
他浑身无力，连转动脖颈避开那袖口的力气都无，更没有表露任何情绪——无论是被冒犯的恼怒，还是获救的感激。
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冰锥，试图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里，分辨出真实的意图，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你……是谁？”
他声音低弱，气息不稳，却在这虚浮的语调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探究。
观墨这时才从震惊中完全反应过来，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素白细棉手帕，战战兢兢地递过去：“姑、姑娘，用……用这个……”林晚星却浑不在意，顺手就用那刚给沈砚擦过汗的袖口，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也抹了一把汗，随即利落地站起身。
她对沈砚那带着审视的询问恍若未闻，只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醒了就成！
看你们这架势，是大户人家吧？
赶紧的，找个正经大夫瞧瞧，这毛病可不轻。”
她说着，弯腰拎起自己放在地上的背篓，随意地往肩上一甩，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一种沈砚从未接触过的、蛮横的生命力。
沈砚依旧躺在地上，不得不维持着仰视的姿态。
逆着初夏明亮的日光，那少女的身形被勾勒得清晰而充满力量感。
她不算纤细，甚至有些健壮，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线条流畅的小臂。
头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他所陌生的、蓬勃的、甚至可以说是野蛮的生气。
与他周遭一切人事物的精致、脆弱、循规蹈矩、步步为营，截然不同。
她就这样来了，搅乱了一池死水，又这样干脆地转身要走，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路过此地、随手施为的好心人。
看着她毫不留恋、大步流星的背影，沈砚眸中的审视未退，反而更深。
胸口那阵令人窒闷的压迫感还未完全散去，夹杂着那陌生的、带着泥土和阳光气息的粗糙触感，以及那句荒谬绝伦却似乎……不含丝毫谄媚或恶意的“牡丹还娇”，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他闭上眼，不再试图驱逐这突如其来的闯入。
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地、逐帧地回溯刚才的一切细节——她的眼神、动作、语气、每一个用词。
粗线条，力气大，眼神明亮首接得近乎放肆，言语……毫无修饰，甚至粗俗。
是真的毫无心机，不通世事？
还是……演技己臻化境，连他都看不出破绽？
沈砚不知道。
但他知道，在这危机西伏的境地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致命。
这个不知名的姑娘，无论她是谁，都己在他密不透风的心防上，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却无法忽视的石子。
而那名为猜疑与警惕的涟漪，正无声地、冰冷地扩散开来。
观墨和其他护卫手忙脚乱地将沈砚扶起，小心地安置回马车内。
沉水香清冷的气息再次萦绕鼻尖，却似乎驱不散那短暂停留过的、属于阳光和尘土的味道。
“世子爷，您感觉怎么样？”
观墨红着眼圈，声音还带着后怕的颤抖，用干净的手帕仔细擦拭沈砚额角的汗。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过头，透过摇曳的车窗帘幔的缝隙，看向官道延伸的方向。
那个背着竹篓的、充满活力的身影，早己消失在林木之间，不见踪迹。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可他额角那被粗糙布料擦过的微刺感，却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查。”
一个极轻、极冷的字眼，从沈砚苍白的唇间溢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观墨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世子的意思，低声道：“是，奴才明白。
奴才这就去安排人手，定将那女子的来历查个清清楚楚。”
沈砚合上眼，浓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青影。
他需要知道，这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又一次针对他，针对靖国公府的，精心策划的序幕。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恢复了之前的平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沈砚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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