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织绣

第一章会呼吸的童话《彩衣密语》第一章：会呼吸的童画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墨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正蹲在租住的老破小阁楼里，台灯的暖光把一本摊开的旧绘本镀上诡异的金边。

绘本封皮早没了，纸页却像新生儿的肌肤般细腻，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甜香——那是他加班到深夜，在公司楼下垃圾桶旁“捡”到的。

作为一个月薪西千五、被领导PUA到怀疑人生的平面设计师，林墨对任何“免费获取”都抱有警惕，可绘本里这群穿着各民族服饰的孩子，笑得实在太干净，像能把他灵魂里的褶皱都熨平。

麻烦是从他盯着画里一个戴银饰的苗族小姑娘看第三分钟开始的。

“嗤啦——”不是纸张撕裂，更像是什么东西从画里“挤”出来时带起的气流声。

林墨的心跳瞬间炸成烟花，血液“嗡”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眼睁睁看着那苗族小姑娘的银项圈，居然……转了半圈。

荒诞吗？

比这更荒诞的是，画里所有孩子的眼睛，不知何时都转向了他。

不是印刷体的呆板注视，是活生生的、带着好奇与探究的“看”。

林墨甚至能从不同服饰的缝隙里，捕捉到某双眼睛飞快眨了一下，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扫过。

“幻觉……一定是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产生的幻觉……”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倒吸冷气，可画里的孩子们非但没消失，反而有个穿藏袍、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咧开嘴冲他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容。

更要命的是，他听见了声音。

很轻很轻，像无数根羽毛同时拂过耳廓，又像雨滴落在满是青苔的石板上。

那声音汇聚起来，竟隐隐约约组成了一句话：“找到你啦……”林墨猛地往后缩，脊背“咚”地撞上冰冷的墙壁。

他想起自己的困境：设计方案被关系户同事剽窃，领导睁眼说瞎话让他“大度点”，房租催款单像催命符一样贴在冰箱上……成年人的世界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他快要窒息了。

这本绘本，是他近期唯一的精神寄托，可现在，这“寄托”要变成索命的怪物了？

就在这时，绘本左侧那圈手绘的花藤里，一枚花瓣忽然脱落，旋转着飘到林墨手边。

那花瓣不是纸做的，触感温润，带着清晨露珠般的凉意，更诡异的是，它的颜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从浅粉到玫红，再到近乎妖异的紫色，最后定格成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蕴藏着星光的深蓝。

这枚来历不明的“活”花瓣，是神秘物件？

还是……陷阱的诱饵？

林墨，男，26岁，都市底层社畜，表面是个连甲方爸爸要求都不敢多问一句的“小透明”设计师，暗地里却有个秘密：他从小就能听见物品“说话”。

不是真的语言，是情绪、是画面、是模糊的意念流。

小时候他跟妈妈说“家里的老座钟在哭”，被送去看了半年心理医生；后来他能从客户递来的钢笔上“读”出对方的不耐烦，靠着这点“首觉”勉强保住工作。

可这次，绘本里的“声音”太清晰，清晰得让他恐惧，又隐隐有些……期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绘本。

画里，那个戴鹿角头饰、穿着鄂伦春族服饰的小男孩，正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向绘本右下角。

那里原本是空白的纸页，此刻却缓缓浮现出一行字，字体歪歪扭扭，像孩子的涂鸦：林墨，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

帮我什么？

摆脱职场的不公？

还是……把我拖进更诡异的世界？

林墨的指尖颤巍巍地触碰到那行字，油墨是干的，却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就在这时，阁楼的木门被“笃笃笃”敲响了。

不是房东那沉重的、能震落墙皮的敲门声，也不是外卖员不耐烦的砸门。

这声音很轻，很有节奏，像是……有人用指节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林墨的呼吸瞬间停滞。

这栋楼的阁楼只有他一个人住，楼梯年久失修，平时连保洁阿姨都懒得上来。

是谁？

“谁？”

他哑着嗓子问，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飘。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奶气，却又异常平稳的声音：“是我们呀，林墨哥哥。”

“我们”？

林墨的目光再次钉在绘本上——画里那个穿朝鲜族服饰、头上顶着精致发簪的小女孩，正对着他的方向，轻轻翕动着嘴唇，口型与门外的声音完美重合。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天灵盖。

林墨猛地抓起台灯，将光线调到最亮，狠狠砸向房门！

“哐当”一声巨响，台灯摔在地上，灯泡应声碎裂，阁楼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只有窗外惨白的月光，透过蒙着灰尘的玻璃，给绘本镀上一层妖异的轮廓。

“哥哥，你弄疼我们了。”

门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同时，绘本里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林墨能“听”到无数道意念流涌过：“他害怕了台灯好亮，眼睛疼他不相信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像一群真正的孩子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他顾不上害怕，摸索着爬到绘本旁，手指颤抖着去摸那枚深蓝的花瓣。

指尖刚触到花瓣，阁楼的黑暗里，忽然亮起了点点微光。

不是灯光，是……萤火虫？

不，比萤火虫更小，更亮，更密集。

它们像撒入黑夜的星辰，缓缓漂浮起来，最终汇聚到绘本上方，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旋转的光团。

光团里，似乎有无数细小的人影在舞动。

“林墨哥哥，”那个清脆的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光团里传来的，“你看，我们没有恶意的。”

光团旋转得越来越快，亮度也越来越高。

林墨被迫闭上眼，却能“看”到光团内部的景象：那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有青山，有绿水，有穿着和绘本里一模一样服饰的孩子们在嬉笑打闹。

而在那个世界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由无数书本堆叠而成的高塔。

“你的名字，在塔最顶层的《遗忘簿》上。”

光团里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再晚一点，你就会彻底忘记自己能‘听见’的能力，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大人了。”

“和他们一样的大人”？

林墨猛地睁开眼，脑海里瞬间闪过领导油腻的笑脸、同事虚伪的恭维、以及自己日复一日被消磨掉的热情。

难道……这本绘本，这些“活”过来的孩子，是来阻止他被“成人世界”彻底同化的？

可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就在他心神激荡的瞬间，光团猛地炸开！

无数光点像流星雨般西散纷飞，其中最大的一颗，不偏不倚地砸向林墨的额头。

林墨只觉得额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那是无数破碎的画面：不同民族的孩子在唱歌、跳舞、讲述古老的故事；一本本厚重的书籍从高塔上坠落，化为齑粉；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正用冰冷的手指，一页页撕毁着什么……“呃啊——”林墨痛苦地抱住头，感觉脑袋快要被撑爆。

“快！

握住花瓣！”

光团里的童声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只有你能修补《遗忘簿》！

只有你能……”话音戛然而止。

阁楼的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惨白的月光倾泻而入，照亮了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和绘本里某个孩子一模一样服饰的……小男孩。

他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脸蛋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正好奇地打量着痛苦不堪的林墨。

“哥哥，你怎么了？”

小男孩歪着头，声音清澈得像山涧清泉，“我们是来带你回家的呀。”

林墨挣扎着抬起头，视线聚焦在小男孩身上。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个孩子，和绘本里那个缺了门牙、冲他笑的藏族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如果画里的孩子能出来……那画外的“他”，会不会也能进去？

而那本摊在地上的绘本，此刻正像一个拥有生命的黑洞，散发着强烈的、不容抗拒的吸力。

林墨甚至能看到，绘本里的孩子们，正齐刷刷地朝着他伸出手，嘴角依旧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林墨看着门口那个真实的、会呼吸的孩子，又看了看地上那本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绘本，额头上那枚被光点砸中的地方，隐隐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他知道，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远超理解的巨大秘密里。

而他手中那枚深蓝的花瓣，正开始缓缓地、缓缓地发光，仿佛在催促他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