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混作一团。
学生们惊恐地朝着教室门口涌去,有人不小心摔倒,也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历史老师还算镇定,虽然脸色惨白如纸,但还是颤抖着声音组织疏散:“别、别挤!
有序离开!”
然而这一切喧嚣,在李凡耳中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的整个世界,都聚焦在眼前这个抱着他大腿、哭得毫无形象可言的白胡子老头身上。
明黄色的袍服,歪斜的冠冕,还有那哭嚎时仿佛自带混响的嗓音……这一切都在冲击着他十几年建立起来的科学世界观。
“等、等等!”
李凡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他试图把腿从老头的怀抱里抽出来,但那老头抱得死紧,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你刚才说……玉帝?
秦始皇?
投诉信?”
“正是小神啊上仙!”
玉帝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嬴政那厮……不,始皇帝陛下,他在投诉信里言辞激烈,说您罔顾史实,污蔑他求仙问道的诚心与功绩,导致他在幽冥地府声望大跌,连带着当年那些寻仙船的残骸都在忘川河里沉得更快了……他要求天道立即修正,恢复他的名誉,否则……否则就要联合汉武帝、唐太宗等一众帝王,集体到南天门外拉横幅***!”
李凡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信息量太大,他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
幽冥地府?
忘川河?
拉横幅?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是……我,我就写了个作业……”他无力地辩解着,目光扫过那片依旧冒着青烟的焦黑地面,他的课桌、他的练习册、他的书包……全都化为了飞灰。
只有那支他常用的中性笔,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笔壳有些焦黑,但似乎完好无损。
“作业?!
上仙您管那叫作业?!”
玉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您那笔尖落下,勾连的可是天道规则!
是维系三界运转的根本法理!
您写徐福没成功,那天道记录里,始皇陛下求仙的结局就注定是失败!
您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因果扰动吗?
陛下他老人家气得差点要从骊山陵里爬出来啊!”
李凡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回想起之前几次引雷,似乎……确实都发生在他写下一些与教科书或主流观点不符的“个人见解”之后。
评价汉武帝是“思想垄断”,雷劈了旗杆;吐槽资本主义萌芽被扼杀,雷劈了老榆树……原来不是巧合?
“所以……那些雷……那是天道预警!
是规则层面的震颤显化!”
玉帝痛心疾首,“小神本以为只是寻常的时空涟漪,稍微安抚一下就好。
可谁曾想……谁曾想您这次首接写到了始皇头上!
那可是祖龙!
是奠定华夏根基的千古一帝!
他的因果重量,岂是寻常?
这一笔下去,南天门的门槛都快被各路历史名人的鬼魂给踏破了!
都在问史书记载是不是要变了!”
玉帝越说越激动,又开始捶打地面:“求上仙了!
算小神求您了!
下次作业,您就……您就照着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抄行不行?
那本书是经过天道认证的,安全!
稳定!
绝不会引发时空悖论和三界动荡!”
《五三》?
天道认证?
李凡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在这时,疏散的人群似乎引来了学校的保安和领导。
教导主任王老师那个地中海发型在门口格外显眼,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教室里的景象——焦黑的地面,跪在地上的古怪老头,还有一脸呆滞的李凡。
“李凡!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老先生是?”
王主任的声音带着严厉,但更多的是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刚才的雷声和眼前的狼藉,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玉帝猛地回过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瞬间恢复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虽然配着他那狼狈的形象有点滑稽。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庄重(如果忽略鼻音的话)的语调说道:“唔,凡间修士不必惊慌。
吾乃……嗯,吾乃李凡同学的远房叔公,特来探望。
方才……方才乃是电路老化,引发意外,幸未造成人员伤亡。”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挥了挥宽大的袖袍。
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拂过整个教室。
原本惊慌失措的同学们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茫然,动作也慢了下来。
冲进来的王主任和保安们脸上的惊疑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
“电路老化?”
王主任喃喃道,看了看天花板,“确实该检修了……这位老先生,您没事吧?
李凡,快扶你叔公起来。”
李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幕。
言出法随?
群体催眠?
这就是玉帝的力量?
玉帝趁机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又变回了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凑到李凡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速说道:“上仙,此地不宜久留,小神法力低微,这‘混淆术’撑不了太久。
您且先应付过去,小神晚些再来寻您细说!
切记!
切记!
作业答案照书抄!”
说完,他也不等李凡反应,对着王主任等人拱了拱手,身形一晃,竟如同融入空气一般,在原地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同学们面面相觑,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惊慌。
王主任指挥着保安:“找后勤的人来检查电路,再把这里打扫一下。
李凡,你没受伤吧?”
李凡僵硬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支孤零零的中性笔上。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
笔身入手微凉,上面还残留着一丝焦糊味,但更多的是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与周围空间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他握紧了笔,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远房叔公?
电路老化?
骗鬼呢!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想起那本在雷光中灰飞烟灭的历史练习册。
一股莫名的、混合着恐惧和一丝奇异兴奋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原来,当个普通高中生……似乎己经成了一种奢望。
他的笔,好像真的能决定历史的“真相”,甚至……惊动三界。
那本被劈成飞灰的练习册,或许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