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地方
牛车在崎岖得不像话的土路上颠簸,每一次剧烈的摇晃,都让楚明薇的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狠狠撞在冰冷的车板上。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的、被刻意剪破了好几处的旧棉袄,这是她离开楚家时唯一的“行李”。
冷风无孔不入,顺着衣领、袖口、破洞往里钻,冻得她手脚冰凉麻木。
喉咙深处,被毒酒灼烧过的伤处,在干冷空气的***下,又开始隐隐作痛。
“妈的,这鬼地方!
连个避风的破庙都没有!”
赶车的王癞子缩着脖子,啐了一口浓痰,立刻被风卷着糊在了他自己破棉袄的前襟上,气得他又是一阵低声咒骂。
旁边的李麻子瓮声瓮气地附和:“赶紧送到地儿,拿了钱去喝碗热乎的。
这差事,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摊上这么个瘟神!”
“瘟神”两个字清晰地钻进楚明薇耳朵里。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睡着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左手掌心那微微发热的泉眼纹路,正缓缓流淌着微弱的暖流,艰难地对抗着刺骨的严寒和身体的虚弱。
不知颠簸了多久,牛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到了!
滚下来!
晦气东西!”
王癞子没好气地一把掀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车帘,夹杂着大量沙尘的寒风猛地灌入,呛得楚明薇一阵咳嗽。
她扶着冰冷的车板,忍着眩晕和浑身的酸痛,慢慢地挪下车。
双脚踩在硬邦邦、满是碎石的地面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映入眼帘的景象,比她预想的还要荒凉十倍。
几间歪歪扭扭、用黄泥和碎石勉强糊起来的低矮土胚房,像被遗弃的破瓦罐,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光秃秃的山坳背风处。
墙壁上裂着大口子,其中一间最小的,屋顶塌了小半边,露出黑黢黢的窟窿,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格外刺眼。
房前屋后,只有几丛枯黄发黑的骆驼刺,在狂风中瑟瑟发抖,顽强地昭示着一点微弱的生机。
没有树,没有溪流,没有炊烟。
只有无边无际的、***着砂石和灰褐色岩土的贫瘠荒山,一首延伸到视野尽头,与同样灰蒙蒙的天空相接。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的味道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芜。
这就是楚豪生口中的“庄子”?
这分明是流放等死的绝地!
“喏!
看见没?
那间,归你了!”
李麻子粗鲁地一指那间塌了顶的破屋,“庄头老马头今儿不在,粮食和种子都在墙角堆着,是死是活,看你自己造化!”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打发瘟神的迫不及待。
王癞子把一个瘪瘪的粗布包袱狠狠掼在满是碎石的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拿着你的破烂儿,赶紧滚进去!
别杵在这儿碍眼!
老子们还得赶回去复命!
饿死了记得头朝外,省得老子们还得给你收尸!”
两人像是躲避瘟疫,手脚麻利地跳上车,鞭子狠狠一抽老牛。
老牛吃痛,拉着破车,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漫天卷地的风沙里,转眼就被黄尘吞没,只留下刺耳的车轱辘声越来越远。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卷着砂砾,打在土墙上,打在破窗棂上,也打在楚明薇单薄的身上。
孤寂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如同冰冷沉重的巨石,轰然压下,几乎让她窒息。
她站在原地,任由寒风肆虐。
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死寂的荒芜,扫过那间随时可能彻底垮塌的“家”。
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静。
片刻后,她弯下腰,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稳定,捡起了地上那个轻飘飘的破包袱。
指尖拂过包袱粗糙的表面,一丝微弱的灵泉气息悄然探出,瞬间包裹住包袱。
心念一动,包袱消失在掌心,安安稳稳地落在了灵泉空间那空旷的一角。
很好,省得拿了。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灰蒙蒙、风沙漫卷的天际线。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磐石般重量的弧度。
“西北荒山……”她轻声自语,声音嘶哑,却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正好。”
“就从这里开始,种出我的‘金疙瘩’。”
楚明薇抬步,走向那间塌了顶的破屋。
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硌得脚底生疼,却走得异常沉稳。
推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破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动物粪便的骚臭味混合着扑面而来,呛得她又咳嗽了几声。
屋里光线昏暗,借着屋顶破洞透进来的天光,勉强能看清。
墙角确实堆着点东西。
一小袋看不出是什么的、混着砂石的粗粝粮食,半袋蔫了吧唧、有些还发了芽的土豆块茎,还有几小包用劣质草纸包着的、干瘪瘪的种子。
这就是她的“启动资金”。
靠墙是一张用石头和破木板搭成的“炕”,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同样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楚明薇走到墙角,蹲下身,指尖捻起一小撮那所谓的粮食。
入手粗糙剌手,带着砂粒。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
灵泉空间是她唯一的依仗。
她摊开左手,掌心泉眼纹路蓝光微闪,意念沉入其中。
那片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灵泉,依旧是空间的核心。
旁边,八口巨大的樟木箱如同沉默的宝藏,静静矗立。
她意念扫过,确认了里面那令人心安的、足以砸死楚豪生周氏的财富安然无恙。
空间角落里,她路上收集的一些东西也堆着:几根还算坚韧的藤蔓,几块边缘锋利的薄石片,一些干燥易燃的枯草枯枝——这是她途中休息时,偷偷用意念收集的。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是把这个漏风漏雨、随时会塌的破屋子,变成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让她恢复体力的容身之所。
她走到塌陷的屋顶下方,抬头看了看那个不规则的大窟窿。
寒风裹着沙尘正呼呼地往里灌。
必须堵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