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的头发很特别。
而一旁被彻底无视的王房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陈墨晨……有时候,陌生人的一句善意,比熟人的万千嘲讽,更能戳破你辛苦维持的体面。
那里面没有他熟悉的怜悯,也没有好奇,只是一种纯粹的、平静的注视。
需要帮忙吗?
这简单的西个字,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发不出任何声音。
帮忙?
帮什么忙?
帮他把这散落一地的、如同他人生一般破碎的行李捡起来?
还是帮他把他那沉疴难起的母亲,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
自尊心在疯狂地叫嚣,让他拒绝,让他继续维持这可怜的、一文不名的骄傲。
但现实的重压,母亲在远处隐约的咳嗽声,像两根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吐出那个“不”字。
就在这死寂的僵持中,被无视的王房东彻底炸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狗,急需通过更疯狂的吠叫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王房东一个箭步窜到苏清雪面前,油腻的脸上涨成了猪肝色,他用力拍打着车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告诉你,少多管闲事!
这小子欠我房租,是个穷鬼、病鬼、瘟神!”
“你帮他?
小心沾上一身晦气!
看他那白毛,指不定是什么传染病!”
他话语恶毒而粗鄙,像淬了毒的匕首,试图将陈墨晨最后一点做人的资格都剥除掉。
唾沫星子在空气中飞溅,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只是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如扫描仪般,在他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评估。
“欠你多少?”
王房东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得意地报出一个数字,那数字对于曾经的陈墨晨来说不算天文,但对于此刻的他,不啻于一座大山。
她从手边一个精致的手包里,随意地抽出了几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看也没看,递了出来。
她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递出的不是钱,而是几张无关紧要的纸片。
“够了吗?”
她问,语气淡得像一杯白水。
王房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死死盯着那几张钞票,呼吸都变得粗重。
那足够支付陈墨晨欠下的房租,甚至还有富余。
贪婪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但随即被更强烈的羞辱感覆盖——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人用最首接、最粗暴的方式,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有钱……有钱了不起啊!”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手悬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脸憋得通红,“老子……老子不稀罕!”
“哦?”
她轻轻挑眉,那细微的动作里蕴含着无尽的压迫感,“那就报警吧。
非法驱逐租客,损坏私人财物,以及……”她目光扫过王房东刚才拍打车顶的手,“故意毁坏财物。
我的行车记录仪,记录得很清楚。”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钉子,将王房东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
王房东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最怕的就是官面上的力量。
王房东看着眼前美女笃定的眼神,看着这辆他叫不出名字但绝对价值不菲的车,心里那点虚张声势的气焰,瞬间被浇灭了。
他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抵不过对金钱的渴望和对法律的恐惧。
一把夺过钞票,像是握着烧红的烙铁,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骂着,灰溜溜地转身就跑。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
喧嚣退去,只剩下马路上的车流声,以及陈墨晨粗重的呼吸声。
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眼前的美女。
整个过程,她只是用了寥寥数语和一些钞票,就将他拼死也无法抵抗的困境,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这不是帮助。
这是一种碾压。
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他无法理解的力量的展示。
他心头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感激、屈辱和茫然的复杂情绪。
他这团挣扎在泥沼里的微弱的火苗,似乎……被一束来自九天之上的月光,偶然照亮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陈墨晨身上,落在他死死抱在怀里的、母亲的药瓶上。
“能站起来吗?”
陈墨晨咬了咬牙,用手撑着地面,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的腿有些发软,但脊梁,却下意识地挺首了一些。
“谢谢。”
他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声音沙哑。
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他那头刺目的白发上。
“我叫苏清雪,你的头发……”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很特别。”
陈墨晨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没有追问,只是淡淡道:“带着你母亲,先找个地方安顿吧。
这附近,有家‘安心’宾馆,环境还算干净。”
说完,她升起了车窗。
那扇玻璃,仿佛再次隔开了两个世界。
豪车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平稳地汇入车流,消失在城市的霓虹灯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坐回车内,看着后视镜里那个抱着母亲药瓶、推着破三轮车踉跄前行的白色身影,对前排的助理低声吩咐:“查一下他……”陈墨晨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母亲的药瓶,怀里抱着几件散落的衣服。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辆车里淡淡的、冷冽的清香。
月光依旧冰冷,但他的掌心却多了几张被折叠起来,塞在他手心里的、崭新的钞票。
他看着钞票,又看了看那辆车消失的方向……陈墨晨扶着母亲,踉跄着走向“安心”宾馆。
而在马路对面阴影处,刚才狼狈逃走的王房东,正眼神阴毒地打着电话:“浩哥,是我……对,我看到那小子了,他好像傍上了一个开豪车的富婆……地址?
我知道他今晚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