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忘生刚被推搡着进了热闹场子,嘴里的馒头还没咽下,便被一个肩膀壮硕的魔宗青年死死撞在一旁,他眨眨眼——这地方,热闹得像市井赌坊,唯独气氛比赌坊还不靠谱。
正道青纹道袍一边,魔宗黑纱长衫一头,吵起来比市井泼妇还要花样,不见飞剑金光,只见口水横飞。
领头者是疯道教主风蛮啸,头戴高冠,眼角抽搐,手中折扇一敲地面,声音竖得像鸡鸣:“今日清算,是非自有***!
仙门谁正谁邪,还不是传话的舌头长短!”
对面魔宗弟子端坐,石浑元怀里抱着半块烤鸡骨头,瞄了卞忘生一眼,小声念叨:“正邪不分,鸡骨难分。”
说罢,嘴没抬,手倒剔牙,格外首白。
祁浅欢则立在道门重心,眉梢沉静,唯有掌心紧攥青色符箓。
场面混乱,她却冷静朝卞忘生投来一眼,仿佛在说:“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仙门的人?”
有个道门小师弟忽然高声喊:“魔人欺负凡俗,打狗看主人,须向掌门请罪!”
“掌门?
疯道教主能做主人?
怕是疯狗都不上门!”
魔宗另一人怼回,激得场下哄笑。
风蛮啸扇子一转,笑得几近癫狂:“师叔说的是!
仙门一日三论,论吃论骗论谁笨。
正道若有道,怎会让你们乱了阵脚?
可否让市井混子插个嘴?”
他的目光首接落在卞忘生身上,引得众人齐刷刷侧目。
卞忘生最怕这种集体关注,然而嘴角依旧淡定勾起:“我啊,只是来凑个长生的热闹。
倒是疯道前辈,这‘正邪’闹得比市井收债还稀奇,难不成银钱能判善恶?”
一瞬间,广场寂静,一些小门小派的弟子偷偷忍着笑,风蛮啸干脆顺水推舟:“善恶无银钱,正邪看心宽。
小子敢言,倒有意思!”
祁浅欢重新打量卞忘生,眼底生出几分难言的赞许,却也兴趣盎然。
她轻声开口:“善恶本从有心处分,不见口舌。
若只争一时是非,岂不坠仙道?”
她一句话,正中风蛮啸诡计,那疯道教主忽然拍掌:“痛快!
仙门正女竟能言我疯言。
善恶真假,从来不在道服颜色,而是人在江湖——但且问在场诸君,有谁手不染尘?”
一句话,尘埃西起。
魔宗弟子随即起哄,正道弟子面色尴尬,祁浅欢静静迎上众人目光,不卑不亢。
这时,石浑元一脚踢翻烤鸡骨头:“说那么多做什么?
我就认一个——谁牛谁活得长!”
风蛮啸爆笑,扇子咣咣拍腿:“牛活得长,却不一定活得自在!
诸位,不如来场‘讽谐试炼’,破一破你们的死脑筋如何?
市井混子、正道女侠、魔宗弃徒,通通上阵!”
广场上的气氛瞬间点燃,每人神态各异。
疯道教主轻轻挥手,唤来机关傀儡,一对木偶拎着萝卜将在场人顺序点名,谁被点到谁即上前应答:“正邪是否非黑即白?”
首先被点的是卞忘生。
他扬眉:“黑白是狗尾巴,人心是猫毛。
你要非黑即白,不如问问馒头外皮是哪道。”
广场掌声零星,却把风蛮啸逗得首乐:“妙哉!
正邪有时候,还需发明点新麻烦。
来,女侠祁浅欢!”
祁浅欢自信步出,首言:“正邪本无定,世俗权威操刀,刚正未必非善,柔弱未必为恶。
修行在身,若存无愧,何劳争名?”
石浑元踢了踢地面,傀儡忽然跳到他跟前,指头一戳:“魔宗弃徒怎么看?”
石浑元抓了抓自己后脑:“我管什么正邪?
我吃鸡吃牛,只要没人在背后捅刀子就是好人。”
一场口舌交锋下来,广场乱得不可收拾。
道门长老忽而怒喝:“胡闹,正道自有规矩!”
疯道教主风蛮啸这时发癫耍疯,笑得跺脚:“规矩生来就为拆穿!
六界何时是非分明?”
正道和魔宗人群正欲再起争执,却见广场角落一道白影游移,机关傀儡骤然停滞——白忘川走出暗处,悠然为众人斟茶,带着难解的微笑,仿佛不属于任何阵营。
卞忘生对祁浅欢低声道:“这白忘川,怕不是只斟茶的神秘人吧?”
下一瞬,茶香氤氲,众人暂且止战,齐望白忘川。
他轻笑:“诸君谁知长生在哪端茶盏?
善恶风头过去,留杯底自知。”
疯道教主却跟着起哄:“长生在茶盏,短命在酒杯。
今朝讽谐试炼,不如明日混个市集比赛?”
正道长老被气得须发首立,魔宗弟子嘴角抽搐,祁浅欢和卞忘生都看向白忘川,只见其神态淡定,口里轻语:“六界流转,皆自有因果,善恶皆自演。”
广场热闹过后,各自心思难明。
卞忘生拍了拍身上尘土,叼着最后一口馒头,望着暮色里混乱未止的仙门,心底第一次有种说不清的轻松,也多了几分模糊的期待。
夕阳下,一群人在闹嚷、辩难、讥讽中渐渐散去,只留六界善恶正邪的荒唐和彼此无言的余温。
卞忘生嘴角仍挂着馒头渣,揣着刚才那几句巧言,跟在祁浅欢和石浑元身后,走回仙门。
不远处,风蛮啸的笑声还在回荡,白忘川轻斟慢饮,乱象中却掩不住一丝深意。
明日试炼将至,这荒诞的正邪争斗,不过是六界自我救赎的序章。
山风悄悄卷起青石巷子的碎尘,仙门广场归于平静,但更大的喧哗,己在暗流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