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娆朝前走了两步,身形有些晃,却依旧很稳:“皇兄今日不议事。”
沈温辞朝她走近一步,淡声道:“臣并非找陛下,而是接公主出宫。”
姜娆记起了。
以往每次宫宴,姜娆都要沈温辞送她回府。
她随口一提,似女子般的娇嗔撒娇,在沈温辞耳中,便如同圣旨一般,次次都遵守。
她抬眼,晚风吹过她的碎发,那张微微有些红晕的脸此刻在月色下分外明艳。
偏偏声音冷漠疏离:“不必了。沈丞相,往后都不必了。”
沈温辞微顿,深邃平和的眸子像一潭望不到底的秋水:“公主,可是臣哪里做得不好?”
“没有,沈丞相做得很好。”姜娆如实说。
姜娆并不恨沈温辞,只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平心而论,沈温辞待她永远都是这般温和恭敬。
沈家世代清廉,规规矩矩。在迎娶自己之后,沈温辞所有的铺张浪费都在她身上。她不愿被约束,沈温辞便替她揽下沈家所有的指摘。
可沈温辞从未信过她,也从未爱过她。
就如同温池一事,姜娆只是无意走错,谣言也不是她散出去。她和沈温辞解释,沈温辞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温和又漠然:“公主,臣从未因此怪过你。”
从未怪过,便是认定是她做的。
不然又怎会成婚两年,还以君臣关系和她相处。
“沈丞相,以往是本公主任性行事,对沈丞相多有叨扰,往后便不会了。”
姜娆说完,也不再看沈温辞脸色如何,朝着宫门走去。
月色之下,沈温辞站立了许久。
沈家百年祖训,便是忠于皇室,长公主自然是他们要忠于之人。
若是她开口,婚嫁之事,沈温辞不会拒绝,也会用尽一生去好好照顾姜娆。
可她,却拒绝了陛下的赐婚。
沈温辞垂下眉眼,眼底晦涩一片。
直至身体微微僵硬,他才朝太极殿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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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娆回了公主府。
明玉很快迎了上来,又瞧了眼明珠,训斥道:“也不知道给公主披个袄子,公主这手,都快冻僵了。”
明珠委屈地瘪嘴:“回来的路上公主又喝了些酒,闹着说热呢。”
明玉明珠是姜娆六岁时出宫买回来的双胞胎,侍奉姜娆多年,忠心耿耿。
上一世她死前,明珠为了让她瞧上沈温辞最后一眼,私自出京,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而明玉为她寻找解药,也在西南处杳无音讯。
思及此,姜娆心下软绵一片,笑道:“我的身子骨还没这么弱,明珠,帮我备热水。”
明玉还是心疼得很,拿了汤婆子塞进姜娆的手里,轻叹一声:“这都快入秋了,公主可要紧点身子骨,前些天晕倒,现下定是还未恢复。”
姜娆笑而不语。
上一世死后,她陷入昏迷。再醒来,便是前几天在太极殿中的那次晕倒。
太医说了她没有大碍,可皇兄却大发雷霆,惹得朝堂大臣个个胆战心惊。
至于手脚冰凉……
姜娆靠在浴池中,垂眉良久,忽而道:“明玉,把宫中的李太医请来,切记,不可声张。”
明玉:“是,公主。”
小半个时辰后,姜娆靠在软榻之上。
帘子外头的李太医伏跪在地:“公主,这,这毒是寒霜散,老,老臣无能,无,无法解此毒。”
李太医擦了擦汗,又惶恐不安地道:“或,或许找到江湖奇能异士,还能有办法。否,否则,快则两年,慢,慢则三年。”
姜娆垂眉,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淡淡道:“劳烦李太医了,今日之事,还请替本公主保密。”
“是……”
屋子寂静下来。
姜娆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垂幔。
寒霜散,世间罕见的慢性毒药。
起初并不会让人察觉到异样,甚至太医都难以察觉。若不是李太医擅读古医书,甚至早年间还游历过大江南北,见识过不少,怕是也诊断不出。
这毒,是在一年之后才发作。最开始只是手脚开始冰冷,到毒发之时,如同在冰窖之中一般,冷得全身发寒。慢慢的,陷入沉睡,直至死亡。
无药可医。
谢氏是当真恨她,死都不给她一个痛快,要教她日日痛苦,她才甘心。
姜娆把玩着手上的玉镯,嘴角笑容很冷。
她不怕死,只是难得再来一次。
总归是要,死得其所。
不将害她之人拖下水,她定是不会瞑目。
“公主。”
明玉明珠推门走了进来,目光担忧:“李太医说了什么,可是公主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只是让我往后少喝些酒罢了。”姜娆随口胡扯了句。
明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明珠走近点上香薰,嘟囔着:“公主今日为何不答应陛下赐婚?公主那么喜欢沈丞相,管他乐不乐意呢,先成了婚再说。”
“明珠!”明玉低声训斥一声。
姜娆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并不在意:“强扭的瓜不甜,京城那么大,好看的男子不少,总归是有乐意送上门来的甜瓜。”
“啊?”明珠没听明白,看了一眼姜娆,却不由得失了神。
寝殿内的烛火微明,姜娆斜靠在软枕之上,素色的丝绸里衣有些松散,胸前白皙的肌肤胜雪一般。如墨色般的长发垂落至胸前,她的眼眸似阖非阖,酒意还有些,染得白皙的脸有几分绯红,妖娆而又不媚。
她就没见过比公主更好看的女子。
沈丞相真是眼光不好!
明珠心里不服气地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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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娆这一觉睡得不错,几日混沌的脑袋总算是不疼了。
明玉听声端着水盆进来,轻声道:“公主,萧世子来了。”
姜娆勾唇。
这不,甜瓜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