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诺捏着跳绳的手紧了紧，心里像有只小鼓在敲。
刚才班长让她去给篮球队送水，张一诺攥着水瓶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后桌昨天还在说“你脸上的雀斑跟篮球上的纹路似的”，万一递水时，向钰也注意到我的脸怎么办？
张一诺悄悄往后退，躲到了梧桐树后面，看着别的女生笑着把水递给向钰，看着他接过水时礼貌道谢，心里又酸又涩。
其实自己也想递给他一瓶，想跟他说“向钰哥，你打得真好”，可脚像被钉在原地，怎么都挪不动。
放学路上，张一诺故意走了平时很少走的小巷，却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向钰——他正蹲在地上，给一只受伤的流浪猫喂火腿肠。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我，眼里带着笑意：“一诺？
你也走这条路啊？”
张一诺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下意识把刘海往下拨了拨，挡住半张脸：“嗯……我、我绕路买东西。”
“哦？
买什么？”
他站起身，往张一诺这边走了两步，身上还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张一诺往后缩了缩，怕他离得太近，会看清鼻翼的雀斑，慌忙说：“没、没什么，我该回家了！”
说完，几乎是跑着离开的，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跑过巷口时，偷偷放慢脚步，看见向钰还站在原地，低头继续喂那只猫。
风把他的声音吹过来，很轻：“怎么跑这么快……”张一诺攥着书包带，贴在墙上喘气，心脏还在“怦怦”跳。
那时的她不懂，为什么看见他就想靠近，靠近了又想逃；不懂为什么想起他的笑容会脸红，想起自己的雀斑会难过。
她只知道，每次看见他，心里就会乱糟糟的，只能用“躲着他”这种笨办法，掩饰那些连自己都没弄明白的情绪。
初一下半学期那年的校园，总被一股莫名的躁动裹着。
先是隔壁班一对男女在操场角落牵手被教导主任撞见，接着好几个班都传出早恋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学校急了，每天午休都用大喇叭循环播放“早恋危害”，从影响成绩说到耽误前途，语气严肃得像在宣读处分通知。
可越禁止，反而越多人偷偷议论。
课间总有人扎堆说“谁跟谁又一起回家了谁收到了情书”，连课堂上都有人传小纸条。
后来学校没了办法，只能挨个请家长，教室里的气氛才慢慢沉下来，却也透着股说不出的萎靡——好像连正常的男女交往，都成了见不得人的事。
张一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这一切，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以前她总觉得，看见向钰时的心慌、想靠近又躲着的别扭，只是因为怕自己的雀斑被他看见，是自卑在作祟。
可听着广播里说“早恋会让人注意力不集中”，看着同学们因为“怕被怀疑”而刻意疏远异性，她才突然明白，那些藏在躲闪背后的情绪，根本不是自卑能完全解释的。
她会在体育课上，假装系鞋带，偷偷看向钰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背影；会在放学路上，故意绕远路，却又盼着能偶遇他；会把他不小心落在大姑家的铅笔，偷偷藏在铅笔盒最底层，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些细碎的小事，像一颗颗小石子，在她心里堆出了一座小山，首到学校的这场“早恋风波”，才让她看清山的真面目——原来这不是普通的在意，是喜欢。
可这份清醒，没给她带来半分勇气，反而让她更害怕。
她想起班里同学因为早恋被请家长时的窘迫，想起广播里说的“耽误前途”，更想起自己脸上的雀斑——连靠近都不敢的人，怎么敢有喜欢的心思？
从那以后，张一诺躲得更彻底了。
向钰来大姑家聚会，她就找借口去同学家写作业；在路上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她就赶紧拐进旁边的小巷；甚至大姑父开玩笑说“让向钰帮你补补课”，她都拼命摇头，说“不用，我自己能学好”。
她像只受惊的小兽，把自己藏在厚厚的壳里，以为只要不见面，这份刚认清的喜欢就会慢慢消失。
可她不知道，有些心事，一旦生根，就会在心底悄悄发芽，哪怕隔着两年的时光，哪怕再也没见过面，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因为一个相似的背影、一句熟悉的话，再次清晰地浮上来，提醒她曾经有过那样一段，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心动。
初中毕业那天，张一诺在学校门口看见向钰和同学说笑，他穿着崭新的毕业服，笑得依旧耀眼。
她赶紧低下头，拉着同学快步走开，连一句“毕业快乐”都没敢说。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张一诺心里空落落的，却还是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因为他，心慌意乱了。
只是她没料到，这份刻意的躲避，竟让他们真的断了联系，一断就是两年。
而那份藏在心底的喜欢，也跟着被埋进了时光里，只在偶尔想起初二那年的广播声时，才会悄悄冒个头，带着点青涩的酸涩，提醒她曾经那样热烈地，喜欢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