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的衣襟下,左胸口的皮肤上,一片巴掌大的锈红色斑痕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边缘不断向外延伸,所过之处,皮肤变得如同潮湿的、正在氧化的金属,甚至能听到极其细微的、仿佛锈屑剥落的“沙沙”声。
铁砧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其他鸦巢成员则大多带着疑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墨翎的命令不容置疑。
她侧身让开,指向阿亮。
“专注你的‘话’。
思考它会如何‘理解’。”
林恪感到喉咙发干。
他能做什么?
对着这可怕的东西再说一个谎?
说什么?
压力如同实质,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走到阿亮身边蹲下,仔细看着那片蠕动的锈痕。
它散发着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味。
靠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吸力,仿佛那锈痕渴望将他也一同拉入腐朽。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契合这个世界的念头浮现出来。
他不再试图去“描述”锈痕本身,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它所代表的“过程”。
他伸出手指,悬在那片蠕动的锈痕之上,用尽可能平稳、确信的语气,低声说道:“你无法侵蚀生命。
你的蔓延,在此刻,己被终结。”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恪感到一种熟悉的、微热的抽离感从身体内部涌出,汇聚向指尖。
同时,一种细微却清晰的疲惫感随之而来。
而那片锈痕,猛地停止了蠕动!
它就那样僵持在那里,保持着前一刻的动态。
那令人不安的“沙沙”声也戛然而止。
成功了?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铁砧的眉头拧得更紧。
但林恪的心却沉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锈痕虽然停止了蔓延,但其本身的颜色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从锈红色变得近乎漆黑,并且微微凸起,变得更加坚硬,更像是牢牢焊死在阿亮皮肤上的一块真正的、腐朽的金属甲片!
他阻止了蔓延,却似乎让这“疾病”本身变得更加顽固和致命。
这根本不是治疗,是饮鸩止渴!
阿亮的痛苦***变得更加急促,仿佛那块凸起的黑色锈斑正在向内压迫。
“你做了什么?!”
旁边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喊道,语气里充满了惊恐。
“蔓延停止了。”
墨翎宣布,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至少暂时是的。”
她转向林恪“代价呢?”
林恪一怔,才意识到她不是在问阿亮,而是在问自己。
那种清晰的疲惫感,就是代价?
“我……感觉有些累。”
他如实回答。
“只是累?”
墨翎追问。
林恪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精神上的疲惫,似乎并无其他不适。
“目前是的。”
墨翎点了点头。
“铁砧,去取‘黑石粉’和‘凝痂草’来,暂时封住这块区域。”
她熟练地下达指令,立刻有人行动起来。
然后她才重新看向林恪,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你的‘话’,不是简单的‘让东西卡住’。
它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规则覆盖。
你用一种虚假的‘定义’,暂时覆盖了事物原有的运行逻辑。”
她的分析一针见血,几乎窥破了谎言悖论的本质。
“这种能力,在厄里斯,我从未听说过。”
墨翎的声音压得很低“它很强大,但也极其危险。
对你,对周围的人,都是如此。”
就在这时,负责处理伤势的人发出一声轻咦“墨翎姐,你看这锈斑的形态……不像是一般沾染上的……倒像是‘契约’失败后的反噬同化!”
墨翎猛地转头。
林恪也看到,那凝固的黑色锈斑表面,似乎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的、扭曲的纹路,隐隐构成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三条缠绕在一起的蛇。
铁砧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向阿亮的眼神不再是同情,而是充满了警惕和厌恶。
“锈蚀教团……”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小子碰了教团的东西!”
整个据点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墨翎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
她看向林恪:“你的评估结束了。
你暂时可以留下。”
然后,她目光转向昏迷的阿亮,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但他必须醒过来,说清楚,他到底从哪里,沾染了锈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