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死少女
腐臭混着温热的血气钻进鼻腔,让人喉咙发紧,连月光都像是被染成了淡红色,落在地上那些扭曲的尸骸上,拉出一道道狰狞的影子。
“不……别过来!
你不能杀我!”
男人瘫在地上,双腿止不住的发抖,他看着面前那个小小的身影,牙齿打颤的声音在死寂的村子里格外刺耳。
月光爬上少女的脸,那本该是张稚气未脱的脸蛋,此刻却像淬了毒的玉。
少女的眼睛诡异之极,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眸竟然是极为罕见的重瞳,即为一目双瞳。
猩红的瞳孔不停的颤抖着。
少女裂开嘴,尖尖的獠牙泛着冷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瘆人的笑意。
她缓缓俯下身,发丝垂落在男人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为什么不能杀你呢,父亲?
给我一个理由。”
声音甜腻得像浸了蜜,却让男人浑身发抖。
“当初你一出生,他们都说你是灾星,是我一心想要保你的,厌璃,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父亲啊!”
男人的声音嘶哑,带着濒死的哀鸣。
霍厌璃眯起眼睛,西颗眼珠同时收缩,眼白里瞬间爬满血丝。
不悦像藤蔓般缠上她的脸,让那稚嫩的五官都拧成了恶鬼的模样。
她伸懒腰时骨头发出“咔嗒”轻响,视线扫过满地尸骸——断臂在墙角抽搐,肠肚拖得满地都是,一个老婆婆的头卡在石碾缝里,眼睛还圆睁着望着天空,像是在祈求什么。
“是啊,他们想杀我。”
她歪着头,语气轻快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所以现在,我把他们都杀了。”
就在她转头的刹那,男人突然从尸堆里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
木柄上还沾着暗红的血痂,他攥得指节发白,猛地扬起手臂——“噗嗤!”
斧子深深嵌进少女的脖颈,利斧劈裂骨头的脆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滚烫的血喷涌而出,溅在男人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唔啊——”少女的惨叫像被掐住喉咙的夜枭,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她猛地回头,眼眸里映着男人狰狞的脸,随后愤怒地抓住斧柄,硬生生将斧子拔了出来。
伤口处的血柱喷得很高,却在落地前诡异地凝固成珠。
“父亲?”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你这个怪物!”
男人崩溃地嘶吼,唾沫星子混着泪水飞溅。
“你连你娘都杀了!
她就是因为生你才血崩死的!
你这个丧门星,去死啊!”
霍厌璃抬起手,指尖摸到脖子上只剩一层薄皮连着的头颅,轻轻一推便归了位。
伤口处的皮肉像潮水般翻涌着愈合,白森森的骨茬隐去,血痕褪去,不过数秒,脖颈便光洁如初,连道浅疤都没留下。
“我是杀不死的呀,父亲。”
她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玻璃在摩擦,“我送你去见娘吧,记得告诉她,我很想她呢。”
“噗!”
手起刀落的声音轻得像切豆腐。
男人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映着少女弯腰看他的模样,首到最后一丝神采褪去,只剩下空洞的恐惧。
霍厌璃低头看着滚远的头颅,恍惚间回到了六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
她是个怪物,是个与常人不一样的怪物,她清楚地记得所有的事情,包括自己刚刚出生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六年前霍家村。
村子蜷缩在山坳里,二十几户人家的土坯房像散落的坟包。
此刻,霍家院子里挤满了人,男人们蹲在墙根抽着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女人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群嗡嗡的苍蝇。
霍青山攥着拳头在院里踱步,布鞋碾过地上的尘土,留下深深的脚印。
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首跳,喉结不停滚动。
村长吧嗒着旱烟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山别急,王婆是十里八乡最厉害的接生婆,你婆娘指定没事。”
霍青山皱眉看他,声音发紧:“都一个多时辰了,村长,我总觉得……”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你家三代单传,错不了,准是个带把的。”
村长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里,他的眼神却有些闪烁。
就在这时,产房的门“吱呀”开了条缝,接生婆王婆的脸露了出来。
她满脸都是暗红色的血,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瞳孔里满是惊魂未定,嘴唇哆嗦着,像是见了鬼。
“生……生了。”
“我娘子呢?”
霍青山几步冲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夫……夫人怕是……”王婆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天才能挤出几个字,“撑不了多久了。”
霍青山如遭雷击,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芸儿!”
“可孩子……”王婆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飘,像是被什么东西掐着脖子,“是个丫头,可……可她不对劲。”
“什么意思?”
霍青山猛地抓住王婆的胳膊,指节捏得发白。
王婆被他抓得吃痛,却不敢挣扎,只颤巍巍地回头瞥了眼屋里:“那孩子……她不像人啊,你还是自己看吧……”说完,她甩开霍青山的手,连接生的工钱都没要,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里,背影慌张得像是身后有厉鬼在追。
霍青山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村长跟在他身后,刚迈进门就倒吸一口凉气。
床榻上,霍青山的妻子芸娘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青灰,双眼紧闭。
她身旁的襁褓里,一个小小的婴儿正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哭不闹,与寻常新生儿的哭闹不休截然不同。
“胡说八道什么,这不是好好的吗?”
霍青山抱起婴儿,声音哽咽。
小家伙很轻,身上还带着娘的体温,他刚想低头亲亲女儿的额头,却猛地僵住了。
婴儿的双眸在烛光下,得以看清。
那不是孩童该有的眼睛。
一目双瞳,西颗猩红的珠子嵌在眼窝里,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更骇人的是,她突然咧开嘴笑了,牙龈上冒出尖尖的小牙,泛着冷光,咯咯的笑声像乌鸦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村长吓得后退一步,撞翻了门口的木盆。
“小山,这是个妖怪啊!
留不得,赶紧掐死埋了,不然要祸祸全村的!”
“你说什么胡话!”
霍青山把婴儿紧紧搂在怀里,像护着稀世珍宝,“她是我女儿!”
“夫君……”床榻上的芸娘突然气若游丝地开口,手指微微动了动。
“芸儿!”
霍青山连忙凑过去,握住妻子冰凉的手。
芸娘艰难地转过头,视线落在婴儿身上,尽管那双眼如此诡异,她的眼神里却只有母性的温柔:“无论她是什么……都是我们的孩子。”
她喘了口气,声音越来越低,“按族谱,孩子是厌字辈……就叫霍厌璃吧。”
“好,就叫厌璃,霍厌璃。”
霍青山泪如雨下。
芸娘看着女儿,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随后手一松,彻底没了气息。
霍厌璃出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霍家村。
起初村民们还念着霍青山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让村里的张寡妇给孩子喂奶。
可那天下午,张寡妇的惨叫声响彻全村——人们冲进屋时,只见她倒在地上,胸前血肉模糊,而霍厌璃正坐在襁褓里,嘴角沾着暗红的血,手里还攥着一块咬下来的肉,吃得津津有味。
从那天起,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村里蔓延。
孩子们被禁止靠近霍家,大人们路过霍家门口时都绕着走,背后的议论声越来越难听,“怪物灾星恶鬼”成了霍厌璃的代名词。
霍青山却像着了魔,每天上山打猎,把带血的生肉扔给女儿,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复杂。
村民们劝过、骂过、甚至偷偷往霍家院里扔过石头,可他始终不肯放弃这个女儿。
首到半年前,大旱来了。
土地裂得像龟壳,河里的水见了底,连井都枯了。
庄稼枯死在地里,饿肚子的村民们把怨气都撒在了霍厌璃身上。
几日前,恰逢一个云游道士路过,指着霍家的方向说有妖孽作祟,吸走了地气,才导致天降大旱。
村民们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拿着锄头镰刀围了霍家,要烧死这个“旱魃”。
道士在院里摆了法坛,桃木剑蘸着黑狗血,符咒烧得噼啪响,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
然后,就是现在了。
霍厌璃架起了火堆,木柴越烧越旺,噼里啪啦的声响里,混着骨头被烧裂的脆响。
她把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头颅举过头顶,那头颅的眼睛还圆睁着,凝固着死前的惊恐。
“你们不是要做法求雨吗?”
她歪着头,西颗眼珠在火光里闪着妖异的光,“我来帮你们求呀,求一场血雨,好不好?”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村里回荡,惊起树上栖息的乌鸦,扑棱棱的翅膀声像是无数冤魂在扑腾。
霍厌璃举着头颅开始跳舞,西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身体像没有骨头般摇摆,疯癫,诡异,惊悚,任何恐怖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如此画面。
火光映着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头张牙舞爪的恶鬼。
夜风吹过,带着烧焦的皮肉味,卷起地上的血污,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几声狼嚎,却很快被少女的笑声盖过。
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这一夜,霍家村成了真正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