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辰
深夜十一点,“星辉”娱乐那间最角落的练习室,灯光惨白,照得西壁陡然。
江辰靠在冰凉的镜墙上,胸口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起伏。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又年轻的脸,十九岁,眉眼干净,带着点未经世事的青涩,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茫然与震惊。
几个小时了?
从他在这个练习室醒来,脑子里像被强行塞进一团乱麻。
另一个也叫江辰的练习生记忆,还有一段属于地球华国一个资深音乐制作人的庞大记忆,此刻正缓慢而顽固地融合、交错。
平行世界?
穿越?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种不真实感。
目光落在角落那台老旧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蔚蓝音乐网”的页面,新歌榜榜首,是一首叫《喵喵爱上你》的歌,封面是个妆容精致的男偶像wink的表情。
他点开播放,电子合成的鼓点简单重复,歌词来回就是“喵喵喵,心蹦跳”,旋律……谈不上旋律,就是几个音符的机械排列。
下面的评论却热火朝天。
“啊啊啊哥哥太甜了!”
“单曲循环一百遍!
治愈我一天的不开心!”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
那些老掉牙的情歌早该淘汰了!”
江辰面无表情地关掉。
又随手点开热歌榜,前十名,大半是类似风格的口水歌,要么就是一些无病***、辞藻堆砌的所谓“古风”歌曲,偶尔有几首苦情歌,唱法也矫揉造作得厉害。
这个世界的华语乐坛……就这?
他脑子里那个来自地球的记忆库,此刻像一座被点燃的宝藏,无数经典的旋律、深刻的歌词、炸裂的舞台汹涌澎湃——《青花瓷》的烟雨朦胧,《海阔天空》的激昂不屈,《浮夸》的歇斯底里,《双截棍》的刀光剑影……甚至还有另一个语种的瑰宝,《My Heart Will Go On》的磅礴史诗,《Beat It》的炫酷节奏……对比之下,这个世界的音乐,贫瘠得像一片荒漠。
而原身,就是这个荒漠里一颗无人问津、即将被风沙彻底掩埋的小石子。
当了两年练习生,唱功尚可,跳舞不差,但没背景,没资源,性格还有点闷,不会来事儿。
眼看同期甚至晚来的练习生都陆续有了露脸的机会,他却被经纪人张哥明确告知,下个月合约到期,不再续签。
梦想?
在这个被资本和流量裹挟的世界,原身那点对舞台的纯粹渴望,渺小得可笑。
江辰扯了扯嘴角,一丝苦涩混着极淡的嘲讽。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潮湿的夜风灌进来,楼下酒吧劣质音响传来的隐约动次打声,和记忆里那些真正的天籁形成残酷的对比。
难道刚来,就要灰溜溜地离开这个圈子?
不。
他重新看向电脑屏幕,眼神渐渐聚焦,一种混合着野望和笃定的光芒取代了之前的茫然。
这座音乐的荒漠,不正等着他来播撒种子,开垦绿洲吗?
那些尘封的经典,那些震撼过一个时代的音符,不该被埋没。
他,要把它们带到这个世界。
就从……现在开始。
他坐回电脑前,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气息也一同吸入。
手指落在键盘上,略显生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文档新建。
标题,他敲下三个字:《青花瓷》。
不需要曲谱,那旋律、那歌词,如同刻印在灵魂里,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敲下第一段主歌,江辰停了停,感受着指尖微微的颤抖。
不是紧张,是兴奋。
是某种沉睡己久的东西,正在苏醒。
他继续。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了我去不了的地方”……时间在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悄然流逝。
当最后一句“你眼带笑意”定格在文档末尾,练习室里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完成了。
词曲,分毫不差。
接下来,需要制作出来。
原身没什么积蓄,租住的出租屋隔音效果约等于无,专业的录音棚更是遥不可及。
唯一的工具,就是这台老掉牙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个几十块钱的入门级电容麦克风,还是原身省吃俭用买的。
江辰熟练地打开一个简陋的音频录制软件,接好麦克风。
没有伴奏,他就清唱。
他闭上眼,调整呼吸,努力找回地球记忆中那位歌手演绎这首歌时的气韵。
开腔,声音干净,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清亮,却又奇异地糅合了一种沉淀后的温润。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没有配乐,只有人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反而更凸显出歌词的意境和旋律的美感。
一遍唱完,他自己听了一遍回放。
设备限制,音质普通,个别气息处理还有瑕疵,但……味道对了。
那种江南烟雨般的朦胧诗意,那种含蓄内敛的东方情韵,抓住了核心。
他简单做了些降噪处理,导出一个MP3文件。
然后,再次登录“蔚蓝音乐网”,注册了一个创作者账号。
用户名?
他想了想,敲下“江辰”本名。
没必要遮掩。
作品名称:《青花瓷》。
上传音频文件,选择分类“华语流行”,标签打了“中国风”、“原创”、“清新”。
一切就绪,鼠标悬停在“发布”按钮上。
窗外,城市的霓虹模糊在湿漉的玻璃上,映出他平静却坚定的侧脸。
这个世界,准备好接受一点来自地球的“小小”震撼了吗?
他轻轻点击了下去。
进度条缓缓爬满,提示“发布成功”。
没有立刻关掉网页,他刷新了几下。
新歌上传,如同石沉大海,在浩瀚的网络世界里,连一丝涟漪都未必能激起。
他知道这需要时间,或者说,需要运气。
关掉电脑,练习室彻底陷入黑暗和寂静。
身体的疲惫感阵阵袭来,他靠着墙壁坐下,望着窗外迷离的夜色。
路还很长,这只是第一步。
但至少,第一步,他己经踏出去了。
带着另一个世界的璀璨星辰,他要让这片荒漠,也能看见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