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卷着碎雪，狠狠刮过青州城杨家宅邸后院的破败小院。
院墙上的灰泥早己剥落大半，露出内里斑驳的青砖，墙角的枯草被冻得硬挺，在风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杨灼单薄的肩膀吃力地扛着一捆比她人还高的柴火，细瘦的手指扣着柴捆边缘，指节冻得通红发紫，几乎要和枯枝融为一体。
每走一步，脚下的积雪就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像是她冻得发僵的骨头在严寒中不堪重负的哀鸣。
破旧的棉鞋早己磨透了底，寒气顺着脚掌往上钻，冻得她小腿发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快些走！
磨磨蹭蹭的，是想让灶房熄了火，大家都别吃晚饭了？”
廊下传来管杂役的张妈粗哑的呵斥声。
她裹着厚厚的绸缎棉袄，领口还缀着一圈蓬松的狐毛，双手揣在绣着福字的暖手套里，身子缩在避风处，脸上满是不耐烦的褶皱。
“是，张妈。”
杨灼低声应道，下巴往怀里缩了缩，尽量避开迎面而来的风雪，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她太清楚所谓的“晚饭”是什么——不过是一碗清汤寡水、能清晰照见人影的稀粥，再配上半个硬得能硌碎牙的冷馒头，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她一天里仅有的热食。
将柴火费力地堆到灶房角落，杨灼终于能放下肩头的重负，她抬手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关节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又凑到嘴边呵出一口白气，短暂的暖意刚触到皮肤，就被周遭的寒气吞噬殆尽。
透过灶房那糊着破洞的窗纸，她瞥见主院的方向灯火陆续亮起，雕花的窗棂映出人影晃动，欢声笑语顺着寒风飘来些许碎片，夹杂着杯盘碰撞的清脆声响。
那是杨家嫡系子弟们正在享用晚宴。
山珍海味的香气顺着风缝钻进来，或浓或淡地飘到后院，勾得她的胃部不争气地抽搐起来，空荡的腹腔里传来一阵尖锐的饿意。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指尖触到的只有干瘪的衣襟。
“杨灼！
死哪去了？
大小姐的洗脚水准备好了吗？
磨蹭到现在，是想挨罚吗？”
绣楼方向又传来丫鬟春桃尖利的喊声，刺破了后院的寂静。
“马上就来！”
杨灼不敢耽搁，急忙应声，转身小跑着奔向杂役房角落——那里放着她早己备好的热水桶。
桶里的水不算滚烫，是她趁着灶房烧水时偷偷接的，此刻正冒着微弱的热气。
她双手提着桶耳，脚步飞快地往绣楼赶，生怕慢一步，水就彻底凉了。
穿过结冰的石子路，路面滑溜溜的，她好几次险些摔倒，只能死死攥着桶耳，稳住身形。
终于来到装饰精美的绣楼前，朱红的门板上雕着缠枝莲纹样，门口挂着的锦缎帘子绣着百鸟朝凤，与后院的破败格格不入。
杨灼屏住呼吸，小心地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娇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惯有的不耐烦。
推门而入，暖意夹杂着熏香扑面而来，让杨灼冻僵的脸颊骤然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杨家大小姐杨倩正斜倚在梳妆台前的软榻上，由两个丫鬟伺候着梳理她乌黑油亮的长发，发间还插着一支镶嵌着珍珠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梳妆台上摆满了胭脂水粉，精致的瓷瓶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大小姐，洗脚水备好了。”
杨灼低着头，声音放得极轻，将水桶稳稳放在榻前指定的位置。
杨倩慢悠悠地转过头，狭长的丹凤眼挑剔地瞥了水桶一眼，又斜睨着杨灼：“这么慢，水都凉透了吧？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还热着，我一路跑着来的，您试试就知道了。”
杨灼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杨倩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将穿着绣鞋的脚尖探入水中，刚碰到水面就猛地抽回，柳眉瞬间竖了起来：“这叫热？
杨灼，你是活腻了想冻死我吗？”
话音未落，她突然抬脚，狠狠踹在水桶侧壁上。
“哗啦”一声巨响，热水顿时泼洒而出，大半都溅在了杨灼身上。
湿透的粗布衣立刻紧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冷顺着衣襟往骨头缝里钻，杨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咬得下唇发白，却硬是忍住了没出声——她知道，辩解只会招来更重的打骂。
“没用的废物！
重新去打！
要滚烫的，差一点都不行！”
杨倩冷哼一声，抬脚踢开地上的空桶，“连倒个洗脚水都做不好，真不知道爷爷留着你这种旁系的孤女有什么用，占着杨家的地方浪费粮食！”
旁边的两个丫鬟立刻附和着嗤笑起来，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杨灼身上。
杨灼依旧低着头，默默捡起地上的空桶，用袖子擦了擦溅在衣襟上的水渍，转身退出了绣楼。
刚出门，凛冽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刮过湿透的衣服，让她浑身剧烈地发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她咬着牙走到井边，费力地摇起井轱辘，冰冷的井水溅在手上，疼得她指尖发麻。
重新打满热水时，她的手指己经冻得蜷缩起来，几乎握不住桶绳。
等她提着热水桶回到杂役房时，天色己完全暗了下来。
同屋的几个杂役早己钻进了被窝，鼾声此起彼伏，震得破旧的木床微微晃动。
杂役房里没有炭火，寒气和霉味混杂在一起，比外面好不了多少。
杨灼摸到自己靠窗的角落，那里放着一床薄薄的被褥，里面的棉絮早己板结发黄。
她从被褥下小心翼翼地取出藏着的半个硬馒头——这是她中午趁张妈不注意省下来的，此刻己经冻得像块石头。
她没有立刻吃，而是悄悄攥着馒头走出房门，来到院角一堆废弃的木板杂物后面。
刚站定，就传来微弱的一声“喵呜”，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瘦弱小野猫从阴影中蹒跚走出，右后腿不自然地蜷着，显然是受了伤，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
“饿了吧？”
杨灼放柔了声音，指尖颤抖着将硬馒头掰成小块，轻轻放在小猫面前。
看着小猫不顾伤痛，急切地用小舌头舔舐着馒头块，她冻僵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笑，那笑容像极了寒夜里悄然绽放的霜花，脆弱却又带着韧性。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杨灼不自禁地摸了摸胸前那枚贴身佩戴的黑色凤鸟纹玉佩。
玉佩用一根粗糙的红绳系着，贴在冰凉的皮肤上，质地暗沉粗糙，上面的凤鸟纹路也模糊不清，之前被杨倩看见时，还被当众嘲笑是“不值钱的破烂货”，差点被抢走扔掉。
可只有杨灼知道，这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是她与那从未谋面的双亲之间，仅存的联系。
玉佩触手冰凉，如同这个寒冷刺骨的夜晚，也如同她在杨家如同蝼蚁般的处境。
但若是此刻有人凑近了细看，会发现这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少女，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却异常清亮，像是落了星辰在里面，而眼底深处，藏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那是在苦难中磨出来的坚韧，是被欺凌时压不住的不甘，是一种即便在最黑暗的寒夜中，也依旧默默燃烧的倔强。
喂完小猫，看着它拖着伤腿躲回阴影里，杨灼才裹紧单薄的衣衫，慢慢走到院中的空地上，抬头望向漫天繁星。
墨蓝色的夜空里，星星稀疏地撒着，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
寒夜或许漫长，风雪或许刺骨，但总有微光在黑暗中闪烁，等着熬到黎明的那一刻。
院墙上的灰泥早己剥落大半，露出内里斑驳的青砖，墙角的枯草被冻得硬挺，在风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杨灼单薄的肩膀吃力地扛着一捆比她人还高的柴火，细瘦的手指扣着柴捆边缘，指节冻得通红发紫，几乎要和枯枝融为一体。
每走一步，脚下的积雪就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像是她冻得发僵的骨头在严寒中不堪重负的哀鸣。
破旧的棉鞋早己磨透了底，寒气顺着脚掌往上钻，冻得她小腿发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快些走！
磨磨蹭蹭的，是想让灶房熄了火，大家都别吃晚饭了？”
廊下传来管杂役的张妈粗哑的呵斥声。
她裹着厚厚的绸缎棉袄，领口还缀着一圈蓬松的狐毛，双手揣在绣着福字的暖手套里，身子缩在避风处，脸上满是不耐烦的褶皱。
“是，张妈。”
杨灼低声应道，下巴往怀里缩了缩，尽量避开迎面而来的风雪，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她太清楚所谓的“晚饭”是什么——不过是一碗清汤寡水、能清晰照见人影的稀粥，再配上半个硬得能硌碎牙的冷馒头，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她一天里仅有的热食。
将柴火费力地堆到灶房角落，杨灼终于能放下肩头的重负，她抬手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关节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又凑到嘴边呵出一口白气，短暂的暖意刚触到皮肤，就被周遭的寒气吞噬殆尽。
透过灶房那糊着破洞的窗纸，她瞥见主院的方向灯火陆续亮起，雕花的窗棂映出人影晃动，欢声笑语顺着寒风飘来些许碎片，夹杂着杯盘碰撞的清脆声响。
那是杨家嫡系子弟们正在享用晚宴。
山珍海味的香气顺着风缝钻进来，或浓或淡地飘到后院，勾得她的胃部不争气地抽搐起来，空荡的腹腔里传来一阵尖锐的饿意。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指尖触到的只有干瘪的衣襟。
“杨灼！
死哪去了？
大小姐的洗脚水准备好了吗？
磨蹭到现在，是想挨罚吗？”
绣楼方向又传来丫鬟春桃尖利的喊声，刺破了后院的寂静。
“马上就来！”
杨灼不敢耽搁，急忙应声，转身小跑着奔向杂役房角落——那里放着她早己备好的热水桶。
桶里的水不算滚烫，是她趁着灶房烧水时偷偷接的，此刻正冒着微弱的热气。
她双手提着桶耳，脚步飞快地往绣楼赶，生怕慢一步，水就彻底凉了。
穿过结冰的石子路，路面滑溜溜的，她好几次险些摔倒，只能死死攥着桶耳，稳住身形。
终于来到装饰精美的绣楼前，朱红的门板上雕着缠枝莲纹样，门口挂着的锦缎帘子绣着百鸟朝凤，与后院的破败格格不入。
杨灼屏住呼吸，小心地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娇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惯有的不耐烦。
推门而入，暖意夹杂着熏香扑面而来，让杨灼冻僵的脸颊骤然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杨家大小姐杨倩正斜倚在梳妆台前的软榻上，由两个丫鬟伺候着梳理她乌黑油亮的长发，发间还插着一支镶嵌着珍珠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梳妆台上摆满了胭脂水粉，精致的瓷瓶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大小姐，洗脚水备好了。”
杨灼低着头，声音放得极轻，将水桶稳稳放在榻前指定的位置。
杨倩慢悠悠地转过头，狭长的丹凤眼挑剔地瞥了水桶一眼，又斜睨着杨灼：“这么慢，水都凉透了吧？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还热着，我一路跑着来的，您试试就知道了。”
杨灼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杨倩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将穿着绣鞋的脚尖探入水中，刚碰到水面就猛地抽回，柳眉瞬间竖了起来：“这叫热？
杨灼，你是活腻了想冻死我吗？”
话音未落，她突然抬脚，狠狠踹在水桶侧壁上。
“哗啦”一声巨响，热水顿时泼洒而出，大半都溅在了杨灼身上。
湿透的粗布衣立刻紧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冷顺着衣襟往骨头缝里钻，杨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咬得下唇发白，却硬是忍住了没出声——她知道，辩解只会招来更重的打骂。
“没用的废物！
重新去打！
要滚烫的，差一点都不行！”
杨倩冷哼一声，抬脚踢开地上的空桶，“连倒个洗脚水都做不好，真不知道爷爷留着你这种旁系的孤女有什么用，占着杨家的地方浪费粮食！”
旁边的两个丫鬟立刻附和着嗤笑起来，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杨灼身上。
杨灼依旧低着头，默默捡起地上的空桶，用袖子擦了擦溅在衣襟上的水渍，转身退出了绣楼。
刚出门，凛冽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刮过湿透的衣服，让她浑身剧烈地发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她咬着牙走到井边，费力地摇起井轱辘，冰冷的井水溅在手上，疼得她指尖发麻。
重新打满热水时，她的手指己经冻得蜷缩起来，几乎握不住桶绳。
等她提着热水桶回到杂役房时，天色己完全暗了下来。
同屋的几个杂役早己钻进了被窝，鼾声此起彼伏，震得破旧的木床微微晃动。
杂役房里没有炭火，寒气和霉味混杂在一起，比外面好不了多少。
杨灼摸到自己靠窗的角落，那里放着一床薄薄的被褥，里面的棉絮早己板结发黄。
她从被褥下小心翼翼地取出藏着的半个硬馒头——这是她中午趁张妈不注意省下来的，此刻己经冻得像块石头。
她没有立刻吃，而是悄悄攥着馒头走出房门，来到院角一堆废弃的木板杂物后面。
刚站定，就传来微弱的一声“喵呜”，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瘦弱小野猫从阴影中蹒跚走出，右后腿不自然地蜷着，显然是受了伤，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
“饿了吧？”
杨灼放柔了声音，指尖颤抖着将硬馒头掰成小块，轻轻放在小猫面前。
看着小猫不顾伤痛，急切地用小舌头舔舐着馒头块，她冻僵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笑，那笑容像极了寒夜里悄然绽放的霜花，脆弱却又带着韧性。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杨灼不自禁地摸了摸胸前那枚贴身佩戴的黑色凤鸟纹玉佩。
玉佩用一根粗糙的红绳系着，贴在冰凉的皮肤上，质地暗沉粗糙，上面的凤鸟纹路也模糊不清，之前被杨倩看见时，还被当众嘲笑是“不值钱的破烂货”，差点被抢走扔掉。
可只有杨灼知道，这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是她与那从未谋面的双亲之间，仅存的联系。
玉佩触手冰凉，如同这个寒冷刺骨的夜晚，也如同她在杨家如同蝼蚁般的处境。
但若是此刻有人凑近了细看，会发现这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少女，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却异常清亮，像是落了星辰在里面，而眼底深处，藏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那是在苦难中磨出来的坚韧，是被欺凌时压不住的不甘，是一种即便在最黑暗的寒夜中，也依旧默默燃烧的倔强。
喂完小猫，看着它拖着伤腿躲回阴影里，杨灼才裹紧单薄的衣衫，慢慢走到院中的空地上，抬头望向漫天繁星。
墨蓝色的夜空里，星星稀疏地撒着，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
寒夜或许漫长，风雪或许刺骨，但总有微光在黑暗中闪烁，等着熬到黎明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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