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铁锈味——不知是真实存在的血腥气,还是极度惊恐下的幻觉。
手机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蛛网,困住了屏幕上母亲发来的茉莉花照片,那抹柔和的白色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和遥远。
“发生了什么?
外面到底怎么了?”
艾米丽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拉吉夫的胳膊。
拉吉夫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廊里,更多听到动静的学生和教职员工聚拢过来,透过加固的玻璃门望向街上的惨状,惊呼声、抽泣声、难以置信的咒骂声响成一片。
“丧尸……是丧尸吗?”
一个戴着厚眼镜的男生颤声说,他手里的平板电脑正在播放一段模糊不清的视频,画面晃动,可以看到伦敦某条街上类似的混乱场景,配着惊恐的解说,“推特上说……说伦敦、曼彻斯特……全都……”这个词像一块冰投入了沸腾的油锅,瞬间引发了更大的恐慌。
丧尸?
那种只存在于B级片和电子游戏里的东西?
理智告诉林天这荒谬绝伦,但眼前血淋淋的现实却不容置疑。
那个西装男的姿态,那种完全丧失人性的啃食行为,除了用“丧尸”来形容,还能是什么?
“冷静!
都冷静点!”
一个略显沙哑但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安德森教授,生物医学系的一位老教授,头发花白,身材高大。
他分开人群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地看着门外地狱般的景象。
“锁好所有出入口!
远离窗户!”
他果断地指挥着几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男学生。
林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生物学者的思维开始压过本能的恐惧。
他仔细观察门外最近的那个“西装男”。
它(林天潜意识里己经不再将其视为“他”)仍在执着地撞击玻璃门,动作僵硬而重复,力量却奇大。
它的眼睛浑浊,对周围其他逃跑的活人似乎视而不见,只专注于眼前这扇阻隔了它的门。
林天注意到,它的奔跑姿势有些不协调,左腿似乎有点拖沓,可能是之前就受了伤,但这并不影响它狂暴的攻击性。
“教授,”林天转向安德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它们……这些感染者,似乎主要靠视觉和听觉定位目标。
攻击性极强,目的明确……就是撕咬活人。”
安德森教授赞许地看了林天一眼,显然也注意到了同样的细节。
“像是某种极度亢奋的神经系统失控,伴随着强烈的攻击欲望和……食人倾向。”
老教授的用词更显科学克制,但结论同样令人心惊。
“必须立即通知校内保安,封锁整个生命科学楼!
希望还来得及……”然而,坏消息接踵而至。
大楼的管理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里拿着对讲机,声音绝望:“保安室……保安室没回应了!
而且……而且我听到楼下有尖叫声!”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楼下有尖叫声,意味着感染可能己经突破了大门,进入了建筑内部!
象牙塔的最后一道屏障,正在土崩瓦解。
“去顶层!
实验室或者会议室!
找有厚重门锁的房间!”
安德森教授当机立断。
人群像受惊的羊群,开始盲目地向楼梯间涌去。
哭喊声、推搡声加剧了混乱。
林天没有立刻跟随人流。
他猛地想起自己的背包里还有刚从实验室带出来的东西。
他迅速拉开拉链,翻找出一个便携式的急救包——这是出国前母亲硬塞给他的,里面除了纱布绷带,还有一小瓶高浓度酒精和几副橡胶手套。
同时,他抓起了掉在地上的、屏幕碎裂的手机,幸运的是,它似乎还能开机。
“林天!
快走!”
拉吉夫回头喊道,拉着几乎瘫软的艾米丽。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清晰的撞击声和更加凄厉的惨叫,而且声音正在沿着楼梯向上逼近!
“走防火通道!”
林天喊道。
他记得生命科学楼侧面有一个相对隐蔽的防火通道,通常很少人使用。
他拉起旁边一个吓得不知所措的本科生,招呼着拉吉夫和艾米丽,逆着涌向主楼梯的人流,冲向走廊的另一端。
安德森教授犹豫了一下,看到主楼梯方向越来越近的混乱,也一咬牙,带着几个紧跟他的学生跟上了林天。
这一小撮人大概七八个,成了混乱洪流中一支勉强保持方向的小分队。
防火通道的门果然如林天所料,暂时安全。
林天用力推开沉重的金属门,刺耳的摩擦声在相对安静的楼梯井里回荡。
他最后一个进入,仔细地将门从内部闩上。
楼梯井里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现在……我们去哪儿?”
艾米丽颤声问,脸上毫无血色。
林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思考。
顶层有大型会议室和几个核心实验室,门禁森严,或许可以暂时躲避。
但更重要的是……“图书馆。”
林天吐出三个字,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他快速解释,“主图书馆,尤其是旧馆部分,结构坚固,有很多独立的阅览室和藏书区,甚至有可以上锁的阁楼。
而且,那里有食物——咖啡厅和小卖部,还有大量的瓶装水。
最重要的是,信息!
我们需要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全球的情况如何,政府的应对措施是什么。
图书馆的计算机房和网络设备可能是我们现在唯一可靠的信息来源。”
安德森教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道理。
生命科学楼目标太明显,而且底层己经不安全。
图书馆距离这里不远,穿过中央庭院就是。
但我们必须非常小心。”
计划初步制定,但如何到达图书馆是摆在眼前的巨大难题。
他们现在位于生命科学楼的侧面楼梯井,需要下到一楼,然后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中央庭院,才能到达图书馆的后门。
而庭院里,此刻很可能己经不再安全。
林天戴上橡胶手套,将那小瓶酒精塞进外套口袋,又捡起楼梯角的一根废弃的金属拖把杆,掂量了一下分量。
武器简陋得可笑,但总好过赤手空拳。
拉吉夫也学着样子,找到了一截断裂的椅子腿。
其他人则只能紧张地空着手。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向下走。
每下一层,都先透过防火门的玻璃窗观察走廊里的情况。
越底层,情况越糟糕。
三楼走廊里空无一人,但地面上有零星的血迹。
二楼则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打砸声和隐约的嘶吼。
当走到一楼防火门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天示意大家噤声,缓缓贴近门上的小窗。
门外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一楼大厅己经一片狼藉,指示牌倒塌,宣传板散落一地。
几个身影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是感染者。
它们动作迟缓,衣衫褴褛,有的身上带着可怕的伤口,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其中一个是穿着保安制服的黑人大叔,林天认出他叫詹姆斯,平时很和善,总是笑着和学生打招呼。
此刻,他半边脸血肉模糊,眼神空洞,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在曾经熟悉的大厅里徘徊。
“不能走大厅。”
林天压低声音,喉咙发干。
“走另一边,通往设备间的侧门,那里首接通向庭院的一个角落。”
他们调转方向,沿着幽暗的楼梯井继续向下,来到地下一层。
这里通常是设备间和储藏室,光线昏暗,空气潮湿。
幸运的是,没有感染者的踪迹。
他们找到了那扇不起眼的侧门,门锁是简单的插销式。
林天轻轻拉开插销,推开一条门缝。
午后的阳光刺眼,但庭院里的景象比阳光更让人心悸。
原本绿草如茵、学生们悠闲散步的庭院,此刻变成了零散的屠杀场。
远处,几个感染者正在围堵几个拼命奔跑的学生。
近处,草地上躺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引来了一群苍蝇嗡嗡作响。
庭院对面的图书馆大楼,安静地矗立着,它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光,像一座遥不可及的堡垒。
“快!
趁现在!
沿着墙根阴影跑!”
安德森教授低吼一声。
没有犹豫的时间。
林天第一个冲了出去,弓着腰,紧贴着生命科学楼粗糙的砖墙快速移动。
拉吉夫拉着艾米丽紧跟其后,然后是其他学生。
安德森教授断后。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
每一步都感觉踩在刀尖上。
庭院里游荡的感染者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开始发出嘶吼,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
最近的一个,是一个穿着运动短裙的女学生,脖子被咬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浸透了她的运动服,她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朝林天他们冲来,速度竟然不慢!
“快!
快!”
林天回头催促,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拖把杆。
他知道,一旦被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距离图书馆的后门还有不到五十米。
但这五十米,却仿佛一道生与死的天堑。
更多的感染者被惊动,从庭院的不同角落聚拢过来。
图书馆,那座知识的殿堂,此刻成了生存的唯一希望,而通往希望的道路,己被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
林天咬紧牙关,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