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一夜没合眼,天不亮就起身收拾东西 —— 家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物件,她把父亲的几件旧长衫、一摞线装古籍,还有自己仅有的两件布裙,都塞进一个褪色的蓝布包袱里,最后小心翼翼地把装着月牙玉的木盒放在最底层,用衣服裹紧。
“爹,我扶您起来。”
林晚秋走到床边,轻声唤醒林仲书。
父亲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比昨晚好了些,只是起身时仍需扶着墙,咳嗽也没断。
林晚秋把包袱背在肩上,又用一块布巾把父亲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慢慢走出房门。
小院里静悄悄的,房东王大爷家的门还关着,大概是还没起。
林晚秋不敢耽搁,扶着父亲快步走出胡同。
清晨的风带着雨后的凉意,吹在脸上有些刺骨,父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林晚秋急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父亲身上。
“晚秋,我们…… 要去哪里?”
林仲书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茫然。
他一辈子教书育人、打理书铺,从未想过会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林晚秋咬了咬唇,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北平城这么大,却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爹,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我再去药铺问问,有没有能赊账的药材……”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没底。
昨天去的药铺老板己经说了,再赊账就要把她之前抵押的银簪子卖掉 —— 那是母亲的嫁妆,她说什么也不能让银簪子被卖掉。
父女俩沿着街边慢慢走,路过一个早点摊时,林晚秋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摸了摸口袋,只剩下昨天给旧货摊老者的三枚铜板后,就再也没剩下什么钱了。
她咽了咽口水,拉着父亲继续往前走,假装没听见肚子的叫声。
“晚秋,停一下。”
林仲书突然拉住她,指着街边一个挂着 “神机妙算” 幌子的小摊,“去…… 去问问吧,或许能指条明路。”
林晚秋顺着父亲指的方向看去,小摊后坐着个留着花白长须的老者,戴着一副圆框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慢悠悠地摇着。
摊上摆着一个罗盘,几枚铜钱,还有一叠泛黄的纸笺。
她心里有些犹豫 —— 算命这东西,大多是骗人的,可现在她们走投无路,或许真能碰上个靠谱的?
“爹,这……试试吧。”
林仲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年轻时听人说,这胡同里的老算命先生,有真本事的。”
林晚秋点了点头,扶着父亲走到小摊前。
老者抬起头,老花镜后的眼睛看了看林晚秋,又看了看林仲书,缓缓开口:“姑娘,是为前路犯愁?”
林晚秋心里一惊 —— 这老者竟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急忙点头:“先生,我爹病重,我们刚被房东赶出来,不知道该去哪里,也没钱给爹治病…… 您能帮我们算算吗?”
老者没说话,示意林晚秋伸出手。
她犹豫了一下,把右手递了过去。
老者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指腹粗糙,带着老茧,轻轻按压着她的脉搏。
过了片刻,老者松开手,又拿起三枚铜钱,放在罗盘上摇了摇,铜钱落在纸笺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者盯着铜钱看了半晌,眉头微微皱起:“姑娘,你这命盘,是‘玉落尘凡’的格局 —— 近期是不是得了一件与‘玉’有关的物件?”
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包袱 —— 老者竟连她得了玉佩都知道?
她不敢隐瞒,小声说:“是…… 我前几天得了一块月牙玉。”
“这玉,是福,也是祸。”
老者叹了口气,“它能给你带来转机,却也会引火烧身。
你父亲的病,需‘贵人相助’才能好转,而这贵人,就在‘琉璃厂街’的方向。”
林晚秋眼睛一亮:“琉璃厂街?
先生,您能说得再具体些吗?”
老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笺,用毛笔在上面写了 “宝昌斋” 三个字,递给林晚秋:“去这里找陈老板,就说是‘老瞎子’让你来的。
他能帮你,但你要记住,凡事不可贪心,玉佩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己,别轻易示人。”
“谢谢您,先生!”
林晚秋接过纸笺,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她想给老者些卦金,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脸顿时红了,“先生,我…… 我现在没带钱,等我以后……无妨。”
老者摆了摆手,重新拿起折扇,“你我有缘,这卦,算我送你的。
快带你父亲去吧,晚了恐生变故。”
林晚秋对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扶着父亲转身就往琉璃厂街的方向走。
她走得很急,心里满是期待 —— 宝昌斋的陈老板,真的能帮她们吗?
琉璃厂街在北平城的西南角,是有名的文化街,街上满是古董店、书店、字画铺。
林晚秋扶着父亲走在街上,看着两旁古色古香的店铺,心里既紧张又忐忑。
她按照纸笺上的地址,一间间找过去,终于在街中段找到了 “宝昌斋”。
宝昌斋的门面不算大,但装修得很精致,朱红色的木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 “宝昌斋” 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店门。
店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木料的味道。
一个穿着蓝色短打的伙计正站在柜台后擦拭古董,看到林晚秋和林仲书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迎上来:“姑娘,大爷,请问您想买点什么?”
“我…… 我找陈老板。”
林晚秋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从口袋里拿出纸笺,递给伙计,“是一位姓周的算命先生让我来的,他说陈老板能帮我们。”
伙计接过纸笺看了看,眉头皱了皱,又打量了林晚秋父女一眼,转身走进里屋:“你们稍等,我去叫我们老板。”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约莫西十多岁,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走到林晚秋面前,拱手道:“我就是陈昌海,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林晚秋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昌海 —— 父亲生病、欠房租被赶出来、得月牙玉、算命先生指引…… 她没有隐瞒,连玉佩的异常也说了出来。
陈昌海听完后,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姑娘,你说的那块月牙玉,能让我看看吗?”
林晚秋犹豫了一下 —— 算命先生说过,玉佩的秘密别轻易示人。
可现在她们有求于陈昌海,若是不给他看,他恐怕也不会帮忙。
她咬了咬牙,从包袱里拿出木盒,打开后递给陈昌海。
陈昌海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拿起玉佩,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平静,渐渐变得惊讶,最后竟有些激动。
他拿出一个放大镜,凑近玉佩,反复看着上面的花纹,手指轻轻抚摸着玉佩的边缘,嘴里喃喃自语:“没错…… 这是‘战国王侯佩’…… 没想到真的存在……陈老板,您认识这玉佩?”
林晚秋急忙问道。
陈昌海抬起头,把玉佩放回木盒,递给林晚秋,语气严肃地说:“姑娘,你这玉佩,名叫‘月牙玉’,是战国时期中山国错王的陪葬品。
传说中,这玉佩一共有两块,一块随错王下葬,一块留在人间,只有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才能找到错王古墓的位置。
而且,这玉佩不仅是寻墓的钥匙,还藏着古墓的机关密码,价值连城。”
林晚秋和林仲书都惊呆了 —— 他们没想到,这块从旧货摊买来的玉佩,竟有这么大的来历!
“那…… 那这玉佩会不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林仲书急忙问道,他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安全。
陈昌海点了点头:“危险肯定会有。
现在日本人在北平到处寻找古墓,掠夺文物,他们早就听说过月牙玉的传说,若是让他们知道玉佩在你手里,肯定会不择手段地抢过去。”
林晚秋心里一紧 —— 难怪昨天房东碰玉佩时会被弹开,原来这玉佩不仅神秘,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陈老板,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只是想给父亲治病,没想到会卷入这么大的麻烦。
陈昌海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同情:“姑娘,你别慌。
我和你说的那位周先生是旧识,他让你来寻我,就是信得过我。
这样吧,你们先在我这里住下,我这后院有两间空房,很安静,适合你父亲养病。
至于玉佩,你一定要妥善保管,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林晚秋感激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陈老板,谢谢您!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女俩一定不会忘记!”
“不用客气。”
陈昌海笑了笑,“我也是看不惯日本人的所作所为,能帮一把是一把。
你先扶你父亲去后院休息,我让伙计给你们准备些吃的。”
林晚秋扶着父亲,跟着伙计往后院走去。
后院很小,种着几棵桂花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伙计把他们带到一间干净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比他们之前租住的房子好多了。
“姑娘,您先歇着,我去给您端早饭。”
伙计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林仲书坐在床上,看着林晚秋,轻声说:“晚秋,我们遇到贵人了。
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陈老板。”
林晚秋点了点头,把木盒放在枕头底下:“爹,您放心,我会的。
而且,我觉得陈老板不仅是帮我们,他好像也对这玉佩很感兴趣。”
林仲书皱了皱眉:“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有地方住,有药治病,己经很好了。
以后别再提玉佩的事,免得惹祸上身。”
林晚秋 “嗯” 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自从得了这块月牙玉,她们的生活就像被卷入了一个旋涡,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伙计的叫喊声:“你们是谁?
不能进来!”
林晚秋心里一惊,急忙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往外看 —— 只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闯进了前院,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正一脸凶相地盯着陈昌海。
“陈老板,别装了。”
刀疤脸冷笑一声,“我们知道你这里有‘好东西’,识相的就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陈昌海脸色一变,挡在柜台前:“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这里都是些普通的古董,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普通古董?”
刀疤脸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锐利地扫过店铺,“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们可是‘东亚考古学会’的人,你要是敢藏私,后果你承担不起!”
林晚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 东亚考古学会?
她听父亲说过,这是日本人办的机构,表面上是考古,实际上是到处掠夺中国的文物!
他们肯定是冲着月牙玉来的!
她急忙回到房间,把木盒紧紧抱在怀里,对着林仲书小声说:“爹,日本人来了,他们是冲着玉佩来的!”
林仲书脸色苍白,拉住林晚秋的手:“晚秋,别慌!
我们快从后门走!”
父女俩刚走到后院门口,就看到刀疤脸带着两个手下往后院走来。
林晚秋吓得浑身发抖,抱着木盒躲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喘。
“陈老板,后院藏着什么?”
刀疤脸的声音越来越近,“让我们搜搜,要是没有,我们就走。”
陈昌海急忙跟过来:“后院没什么,就是些杂物。
你们不能搜!”
“不能搜?”
刀疤脸一把推开陈昌海,“我偏要搜!”
就在刀疤脸的手快要碰到后院门的时候,林晚秋怀里的木盒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绿光,透过布裙映了出来。
刀疤脸看到绿光,眼睛一亮,猛地推开后门 —— 正好看到抱着木盒的林晚秋。
“找到你了!”
刀疤脸狞笑一声,伸手就去抢林晚秋怀里的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