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本公子说话?”
李衡眉眼愠怒,语气十分不悦。
柳宛臻上前一步,恰好挡在李衡与宁止白之间,“方才公主还说宴上要和气,李公子这般较真,倒像是要故意扫了公主的兴致。”
旁边的人扯了扯李衡的袖子,“李公子,她是柳侍郎家的千金,惠妃娘娘的嫡姐正是这位小姐的母亲。”
李衡脸上的嘲讽僵住,张了张嘴,没再往下说。
柳宛臻没再看他,转头对宁止白温声道:“世子,这里人多嘈杂,不如我推您去那边吹吹风?”
柳宛臻搞不懂,他只是瞎了,又不是残了,坐什么轮椅?
宁止白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听不出情绪:“有劳柳小姐了。”
十一刚要开口说“属下来推”,被宁止白抬手制止。
柳宛臻俯身握住轮椅推手,她推着轮椅,慢慢走出喧闹的人群。
露台在揽月台西侧,临着湖水,夜风带着荷香吹过来,吹散了宴会上的酒气与喧嚣。
柳宛臻停下脚步,没立刻说话,目光落在湖面的月影上。
“不知世子觉得宫里的湖比之寒山寺的如何?”
宁止白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寒山寺的湖偏静,岸边多的是老松;宫里的湖,夏日里荷花开得盛,两处景致,倒没什么可比性。”
他说的全是景致,字里行间没提半个字那日之事。
柳宛臻没绕弯子,转头直视着他蒙着白绢的眼睛,语气又冷了几分:“世子倒是对寒山寺的湖很熟悉。只是不知,世子上次去寒山寺,是何时?”
宁止白“哦”了一声,像是在回忆,“浴佛节那日吧,听说那里的泉水能养目,便让人推着去转了转,没待多久就回来了。”
“浴佛节那天,我也在寒山寺,倒是不巧,没瞧见世子。”
宁止白指尖轻轻搭在轮椅扶手上,指尖随着夜风的节奏轻轻点着,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浴佛节虽不是什么盛大节庆,但去寒山寺祈福的人也不少,没撞见也正常。不过那天倒巧,本世子恰好碰上了一个熟人。”
柳宛臻的眼神一凝,“世子撞见了谁?”
宁止白侧过头,脸上像是浮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只是被眼上的白绢遮着,瞧不***切。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一字一顿地说:“还能有谁?自然是——秦、家、的、人。”
“秦家?”柳宛臻的脸上一僵。
“可不是嘛。”宁止白的语气里添了几分似笑非笑,“那秦家大小姐着急忙慌地向我打听他兄长的踪迹……”
他说到这儿,突然停住,像是故意吊人胃口。
柳宛臻却听得心头一沉,这人真是,说话急死个人。
可看宁止白的样子,并不打算继续说了,柳宛臻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作罢。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侍女的声音:“柳小姐,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柳宛臻对宁止白福了福身:“世子,公主相召,我先过去了。”
宁止白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柳宛臻转身快步离开,走到拐角处时,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宁止白独自坐在轮椅上,背影落在湖面的月影里,竟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冷意。
这一番试探,柳宛臻心底大抵有数了。
刚走到殿门口,就见十三公主正坐在主位上招手,身边还围着几位贵女。
见柳宛臻过来,其中一人笑着打趣:“柳小姐姐姐跟宁世子在露台聊什么呢?这都快半盏茶功夫了。”
这话一出,周围贵女的目光瞬间聚过来,带着几分探究。
“不过是陪世子聊了聊湖边景致,没说别的。”柳宛臻笑意未达眼底。
“这有什么好聊的?”十三公主宁嫣然拉着她的手坐下,语气带着几分好奇,“我听说宁世子得了眼疾后就很少出门,宛臻姐姐是如何识得他的?”
柳宛臻摇摇头,“匆匆见过一面而已,算不上相识。”
“匆匆见过一面?”尖锐的女声刺破殿内的笑语,段云韶提着葱绿罗裙快步进来,鬓边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目光直直盯在柳宛臻身上。
她走到柳宛臻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宛臻妹妹行事,怕是不合规矩吧?”
宁嫣然瞪了段云韶一眼,柳宛臻对她摇摇头,示意她自己可以解决。
柳宛臻抬眸,面上依旧平静:“县主何出此言?”
段云韶嗤笑一声,声音拔高了几分,让殿内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方才众人都瞧见了,你推着晋王世子去露台,单独待了半盏茶功夫,这孤男寡女的,哪里合规矩了?”
大越的男女大防本就不严,况且众目睽睽之下,这本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段云韶与柳宛臻素来不和,她嘴上指责柳宛臻不合规矩,其实是说她借宁止白攀附,想毁了她的名声。
周围贵女们窃窃私语起来,眼神里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柳宛臻缓缓起身,语气平淡却字字有力:“县主既注重规矩,便该知‘事出有因’。方才宴上人多嘈杂,世子眼不便,我不过是顺手帮衬,推他去露台透气,全程有护卫在不远处候着。”
“护卫在侧?”段云韶挑眉,显然不信,“我怎么没瞧见?怕不是你故意支开了他,好跟世子独处吧?”
“县主没瞧见,不代表护卫不在。”
“县主这般揪着不放,是觉得世子品行不端,还是觉得我会在宫宴上做出失礼之事?”
柳宛臻不慌不忙道。
宁嫣然立刻顺着柳宛臻的话开口:“福宁县主,宛臻姐姐素来懂规矩,都甚少唤本公主一句表妹,定不会做失礼之事。”
段云韶脸色僵了僵,可她向来好胜,怎会轻易罢休,又道:“就算护卫在侧,可你与世子非亲非故,单独说话半盏茶,传出去终究不好听。妹妹还是该避避嫌,别让人说咱们京中贵女不懂礼数。”
柳宛臻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县主倒是爱操心。只是前日在太傅府上,是谁借着‘请教书法’的由头,跟太子殿下说了近一盏茶功夫?又是谁把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非要塞给太子殿下?”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