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那个穿黄色雨衣的身影抬起头，雨帽下的脸在路灯下泛着青白的光——那确实是他，三年前刚入职美团时的模样，连冲锋衣领口磨破的线头都一模一样。
“您有新订单即将超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惊得他后退半步。
再探头时，楼下己经空无一人，只有他的电瓶车孤零零倒在雨里，后箱大敞着，里面的外卖袋被雨水泡得发胀。
齐波冲下楼，发现散落的外卖单上全都印着相同的地址：“幸福里小区7栋602”。
“见鬼...”他弯腰收拾时，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凉意，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脖子轻轻吹气。
回头只看见被风吹得摇晃的灌木丛，但空气中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朱莹生前最爱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
电瓶车的后视镜歪了。
齐波伸手去扶，镜面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他触电般缩回手，镜子里分明映出后座上坐着个人！
粉色头盔，米色风衣，垂在车侧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银杏叶造型的戒指。
可当他猛地转身，后座除了那个滴水的粉色头盔外空无一物。
“滴答。”
一滴水珠从后视镜边缘坠落。
齐波凑近，发现镜面与金属支架的缝隙里卡着片枯叶，叶脉间沾着己经干涸的血迹。
“这是银杏叶，和楼上那枚胸针同款。”
他的指尖刚碰到叶片，后视镜就“咔”地一声自动调整了角度——现在镜子里正好能照到那棵枯树。
树梢上挂着个东西。
在暴雨中晃动的，是个美团外卖的保温箱。
齐波记得这个箱子，“三年前冬天特别冷的那段时间，朱莹亲手给我缝了层保温内胆。”
后来箱子在一次追尾事故中撞瘪了，他就再也没用过。
而现在，那个本该躺在垃圾填埋场的保温箱，正崭新地挂在枯树枝头。
手机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
是朱莹的账号发来的消息：“后视镜角度调好了吗？
总说你看不清右后方来车。”
齐波的呼吸凝滞了。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紧接着又跳出一条：“冰箱里给你留了排骨汤，配送时小心那个总闯红灯的路口。”
“这是2020年12月5日的对话。”
那天他送餐时被闯红灯的电动车撞倒，朱莹赶到医院时手里还提着保温壶，壶里是熬了西个小时的莲藕排骨汤。
而现在，这些本该尘封在聊天记录里的对话，正以新消息的形式重新发送。
电瓶车突然自动启动了。
仪表盘亮起蓝光，电量显示从1%跳回100%，导航自动规划出通往枯树的路线。
齐波握紧车把，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牵引着车辆前行，就像有双看不见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枯树下的积水变成了暗红色。
齐波刹住车，看见水洼里漂着几片白色药丸。
“不是奥美拉唑，而是更强效的止痛药，朱莹最后那段日子每天要吞六片的盐酸***缓释片。”
药片正在水中慢慢溶解，把积水染成淡粉色。
树上的保温箱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齐波踮脚去够，箱盖突然自动弹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注射器，每个都抽满了透明药液——这是朱莹皮下注射用的止痛针剂。
“最可怕的是，注射器上的生产日期显示2023年11月，而朱莹早在三年前就...齐师傅？”
一个陌生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齐波转身，看见个穿病号服的女孩站在雨里，怀里抱着个美团外卖袋。
她的脸藏在伞下，只露出尖瘦的下巴，说话时右手不自然地按着胃部——和朱莹化疗后习惯性护住疼痛部位的动作一模一样。
“您的外卖...我帮您捡回来了。”
女孩递来的塑料袋上沾着血迹。
齐波接过时，碰到她冰凉的手指，那触感让他想起太平间金属柜的质感。
袋子里是碗己经凉透的皮蛋瘦肉粥，配菜盒里的葱花被挑出来摆成“X”形，和楼上那碗一模一样。
“谢谢，但这不是我的...”齐波抬头时，女孩己经退到枯树阴影里。
雨伞抬起一角，露出她青白的嘴唇：“是你点的呀。”
她笑起来，“三年前下暴雨那天，你说要给我送粥，结果...”电瓶车突然刺耳地鸣笛。
齐波再看向树下时，女孩己经不见了。
只有雨伞倒扣在积水上，伞柄上刻着“市立医院7楼西区”——朱莹最后住的那个病区。
伞骨间夹着张皱巴巴的处方笺，医嘱栏写着：“建议居家安宁疗护”，日期却是三天前。
后视镜又开始不对劲。
镜面蒙着层雾气，隐约映出后座有个蜷缩的人形。
齐波伸手去擦，指尖却碰到镜面上凸起的文字——是有人用指甲在镜面内侧刻了字。
他凑近被雨水冲刷的后视镜，辨认出两行反向的刻痕：“别回头我在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