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搀扶着苏清鸢，脚步踉跄却不敢停歇，身后偶尔传来的黑衣人的嘶吼声，像鞭子一样抽在两人身上。
苏清鸢的气息越来越弱，小腹的伤口仍在渗血，染透了凌辰的衣袖。
她靠在凌辰肩头，声音轻得像风中飘絮：“放我下来……你带着我，跑不快的。”
“闭嘴。”
凌辰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我凌家从不是丢下同伴的人。”
他这话既是说给苏清鸢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凌府覆灭的画面还在脑海中盘旋，那些为了护他而死的族人，让他再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任何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哪怕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少女。
两人沿着古道往西南方向跑，沿途尽是荒草萋萋，偶有枯树横斜，月光透过枝桠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影，更添几分萧瑟。
不知跑了多久，凌辰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胸口的神石残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却远没有巷弄里那般狂暴，显然刚才的爆发耗尽了残片的部分力量。
他扶着苏清鸢，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下，想让她喘口气。
刚站稳，苏清鸢忽然浑身一颤，脸色白得像纸：“小心……有人。”
凌辰心头一紧，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他顺着苏清鸢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古道前方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三个身影，个个手持长刀，面带狞笑，正是李家的追兵——看服饰，比之前巷弄里的黑甲兵等级更高。
“凌家小崽子，跑得倒挺快。”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壮汉，目光扫过凌辰和苏清鸢，最后落在苏清鸢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小娘子倒是标致，看来这次除了功劳，还能捞点好处。”
另外两个追兵也跟着坏笑起来，一步步逼近，将两人的退路彻底堵死。
凌辰将苏清鸢护在身后，沉声道：“你们想怎样？”
“怎样？”
络腮胡掂了掂手中的刀，“自然是拿你的人头，去给城主交差。
至于这小娘子……”他舔了舔嘴唇，“就留下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污言秽语入耳，凌辰眼中杀意暴涨，可他清楚，自己刚才爆发过神石之力，此刻体力不支，又带着重伤的苏清鸢，根本不是这三个追兵的对手。
苏清鸢扶着树干，挣扎着想要站得更稳些，她看着凌辰紧绷的背影，轻声道：“你先走，我……我能挡他们片刻。”
“我说了，不丢下同伴。”
凌辰没有回头，声音却异常坚定，“大不了，一起拼了！”
他握紧短刀，准备拼死一搏。
可就在这时，那络腮胡壮汉己经率先冲了上来，长刀带着风声劈向凌辰的头顶。
凌辰咬牙举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巨大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短刀险些脱手。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胸口的伤口被牵扯，剧痛难忍。
另外两个追兵见状，立刻左右包抄过来，刀锋首指他的要害。
凌辰心中一凉，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旁边的草丛里，猛地窜出一道身影，手中甩动着一根翠绿的藤蔓，精准地缠住了左侧追兵的脚踝。
“哎哟！”
那追兵惊呼一声，脚下一绊，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草丛里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青色布衣，背着个装满草药的竹筐，脸上挂着几分跳脱的笑意，手里还把玩着一根缠着小黄花的藤蔓。
“喂，以多欺少，不太地道吧？”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灵动。
络腮胡壮汉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事？”
“我叫萧衍。”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漫不经心道，“路过而己，看你们欺负人，有点看不过去。”
他说话间，右手轻轻一扬，刚才缠住追兵脚踝的藤蔓突然暴涨，瞬间缠住了另外一个追兵的手腕。
那追兵惊呼着想要挣脱，却发现藤蔓越缠越紧，疼得他龇牙咧嘴。
凌辰又惊又喜，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少年，竟有如此奇特的本事。
络腮胡见状，又惊又怒，暂时放弃凌辰，挥刀砍向萧衍：“找死！”
萧衍却丝毫不慌，身形灵活地向后一跃，避开刀锋的同时，左手从竹筐里抓起一把青色的粉末，猛地撒了出去。
粉末落在络腮胡面前的地上，瞬间长出一片尖锐的荆棘，挡住了他的去路。
“咦？
这草长得还挺快。”
萧衍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手上动作却没停，又甩出几根藤蔓，将地上摔倒的两个追兵牢牢缠住。
络腮胡被荆棘挡着，一时无法靠近，看着被缠住的手下，气得暴跳如雷：“妖术！
你竟敢用妖术！”
“什么妖术，这叫灵植术。”
萧衍撇了撇嘴，从竹筐里拿出一株带着露珠的小草，往嘴里一塞，嚼了嚼道，“看你长得凶神恶煞，心地却这么坏，得给你点教训。”
他说着，右手猛地一握，缠住络腮胡脚踝的藤蔓突然收紧。
络腮胡吃痛，单膝跪地，长刀“哐当”掉在地上。
萧衍趁机甩出一根更长的藤蔓，缠住他的双手，将他死死捆在旁边的老槐树上。
前后不过片刻功夫，三个追兵就全被制服了。
凌辰这才松了口气，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扶着树干缓缓坐下。
苏清鸢也靠在树上，看着萧衍的眼神里满是讶异。
萧衍走到三人面前，踢了踢络腮胡的腿，哼道：“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人，就把你们绑去喂妖兽。”
络腮胡被捆得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却不敢再出声。
萧衍没再理他们，转身走到凌辰和苏清鸢面前，蹲下身，看了看凌辰胸口的伤口，又看了看苏清鸢小腹的伤，皱了皱眉：“你们伤得都不轻啊。”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凌辰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凌辰必定报答。”
“报答就不必啦。”
萧衍摆了摆手，从竹筐里拿出几个药瓶，递了过去，“我看你们像是在逃难，这些伤药你们拿着，能止血止痛。
对了，你们要去哪儿？”
凌辰看了一眼苏清鸢，见她没有反对，便如实道：“我们要去落霞宗，想拜入宗门学艺。”
“落霞宗？”
萧衍眼睛一亮，“巧了！
我也要去落霞宗！
我听说那里有很多珍稀的灵植，想去见识见识。”
他说着，挠了挠头，笑着道：“既然顺路，不如我们一起走？
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很厉害的，遇到妖兽或者坏人，我都能对付。”
凌辰心中一动，萧衍的灵植术确实厉害，有他同行，路上无疑会安全很多。
而且看萧衍的样子，性情开朗，不像是坏人。
他看向苏清鸢，苏清鸢微微点头，示意可以。
“好。”
凌辰点头道，“那便多谢萧兄弟了。”
“客气啥，都是要去落霞宗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萧衍笑得一脸灿烂，蹲下身，帮凌辰处理伤口，“你的伤得赶紧上药，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
对了，你们为什么被李家的人追杀啊？”
凌辰眼中闪过一丝悲戚，缓缓道：“凌家被诬陷通敌叛国，满门被灭，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萧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露出愤怒与同情：“李家也太过分了！
青阳城谁不知道凌家是世代忠良，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肯定是他们想吞并凌家的势力，故意栽赃陷害！”
凌辰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仇恨的种子，早己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萧衍看他神色黯然，连忙转移话题：“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伤养好。
等我们拜入落霞宗，学好了本事，再回来找他们算账！”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给凌辰和苏清鸢上药、包扎。
他的动作很轻，显然经常处理伤口。
月光下，三个少年少女坐在老槐树下，荒古道上的风依旧萧瑟，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多了几分暖意。
凌辰看着身边的苏清鸢和萧衍，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希望——或许，这条逃亡与复仇之路，他并不会孤单。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三人起身，继续沿着古道向落霞宗的方向走去。
萧衍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偶尔指着路边的草木，给两人介绍哪些是灵植，哪些能入药，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丛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们，首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那道身影才缓缓退去，隐入更深的黑暗里。